太平長安!
“果然是這樣。”蘇岑輕輕抿了抿唇,他當時聽見兩人談話時就已經對宋凡的身份有了猜測,如今得到證實,還是忍不住有些觸動。
一個天天做皇帝夢的瘋子老爹,帶出來一個天天以為自己是太子的瘋兒子。
“那宋毅又是怎麼回事?”蘇岑問,“他為什麼要幫你們?”
“這自然得感謝你們那位短命鬼先帝李巽,”陸遜一邊收棋子一邊道,“當年定安侯府死了小侯爺,卻因為李巽登基大赦天下,將凶手發還回了老家,宋毅那老家夥膽子小,不敢逆風頂撞新皇,卻正好把他推給了我們。”
“你們借著為小侯爺報仇的名義,跟著陸小六進了陸家莊,卻屠了陸家莊兩百多條人命!”
蘇岑胸口微微起伏,虻山山洞裡那二百八十七具屍體,全部死於喉骨斷裂,那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陸遜毫不在意地一笑,“一群愚民,死不足惜。”
“那什麼才足惜?侯府的小侯爺就足惜?你那寶貝兒子就足惜?!”蘇岑目光沉痛,在嗓子裡嘗到了濃濃的血腥氣。有人為了一條人命跋山涉水,奮不顧身,隻為了還生者公道逝者安息,而有些人卻視人命為草芥,殺起人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世道本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天經地義,當你站到了至高之處,看這些人和螞蟻沒有區彆,什麼人會在乎一天踩死了幾隻螞蟻?”陸遜難得興致不錯,耐下心來跟蘇岑解釋,“李釋這些年征戰沙場,他手上的人命可比我多多了,你怎麼不去質問他足不足惜?”
“你不配。”蘇岑道。
“什麼?”陸遜皺眉。
蘇岑抬起頭來,一字一頓道“你不配跟他比。”
下一瞬蘇岑隻覺得一陣風逼至眼前,胸口一痛,一掌便把他帶飛出去,那扇鏤雕螭龍屏風轟然倒地。
蘇岑眼前一黑,一口腥甜順著嗓子上來,還沒緩過氣來,一隻手又捏著脖子將他憑空提了起來。
陸遜那雙眼睛裡帶著嗜血的寒光,“你再說一遍。”
蘇岑喉頭動了動,終究忍著沒動。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脖頸在人手底下輕輕顫抖著,他再說一個字就能和陸家莊那二百八十七條人命一個下場。
兩相僵持,蘇岑呼吸不上來,隻能用力扒著那隻銅打鐵鑄似的手,眼裡血絲遍布,白眼上翻,即將脫力之際陸遜才把他鬆開。
蘇岑跪伏在地,喉嚨一鬆,空氣大量湧入,沒命似的咳嗽起來。
“李釋他算什麼東西,”陸遜振袖一呼,“不過是一幫騙子,一夥竊賊,宵小之徒,他才不配與我相提並論!”
蘇岑心道,那你就不要從早到晚地跟人比啊。
陸遜怒氣未消,抓起一杯涼茶壓了壓火氣,又有黑衣人進來奏報那個叛徒抓住了。
蘇岑身子猛的一僵。
暗門的叛徒,該不會是……
伶兒早在陸遜還沒回來時就已經出了陸家莊,他們又是怎麼抓到他的?
陸遜一頷首,“帶進來。”
不消一會兒便進來一個身著藍袍的中年人,身後還跟著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提著一個人,那人頭低垂著,雙手被束在身後,看起來已經沒剩幾口氣了。
直到人被扔在地上蘇岑才看清,那人竟還是個半大少年,淩亂的鬢發後麵容青澀,身架剛剛長成,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纖弱感,也就是曲伶兒那般年紀。
而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上青紫縱橫,身上也已經衣衫襤褸,透過破裂的布料能看到纖弱的肋骨上交錯而過的血痂。
蘇岑悄悄鬆了口氣,還好不是曲伶兒。
那藍袍人回道“是我體察不甚,讓奸細混了進來,屬下罪該萬死。人我已經狠狠教訓過了,斷了他的手筋腳筋,他這輩子也不可能離開暗門了……門主能不能饒他一條性命。”
那少年人蠕動向前,抬起一張臉來,竟頗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姿色,隻是臉上涕淚橫流,卻沒有手來擦一擦,隻能以頭搶地邊哭邊道“我是被脅迫的,再也不敢了,門主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陸遜對這邊的梨花帶雨無動於衷,斜睨了藍袍人一眼,“這是你的人?”
藍袍人緊抿著唇,看著少年人殷切的目光,半晌才點了點頭,“是。”
少年人剛鬆下一口氣,下一瞬,寒光一閃,血濺堂中。
少年人難以置信地長大了嘴,卻也隻能翻吐出幾口血沫,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蘇岑呆立原地,臉上染了溫熱的血,明明餘溫尚存,人卻已經沒了。
陸遜收劍回鞘,“我不管是誰的人,背叛暗門就隻有這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