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長安!
李釋複朝之後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攝政權拿了回來。
柳珵之前一直主張小天子立輔政大臣,與小天子拉鋸了一個月都沒取得成果,在李釋回來後迅速變了說辭,大肆讚揚了一番小天子的精明能乾,希望小天子能繼續親政,攝政王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奈何小天子之前在柳珵黨人的逼迫下早就吃夠了親政的苦,這時候巴不得趕緊把權利交出去,根本沒用李釋動口,自己便以“朕尚年幼,不足以克承大統”為由,把玉璽親自交到了李釋手上。
對此,柳珵雖說不甘心,卻也早在意料之中,反倒沒那麼大反應了。
血緣上的關係,刻在骨子裡,本就不是他們這些外人離間的了的。
反應最大的,卻是坐居後宮的楚太後。
清寧宮裡砸了一扇百鳥朝鳳的屏風,又砸了一套琉璃盞,楚太後一會兒罵李釋狼子野心,覬覦她兒子的江山,一會兒又罵柳珵他們辦事不利,連一個李釋都對付不了,最後沒得罵了,哭訴先帝走得早,留下他們孤兒寡母被人欺負,又把這豺狼虎豹留在他們身邊虎視眈眈。
柳珵在一旁不由冷笑,明明是你自己兒子拱手把玉璽讓給了彆人,這會兒來怨天尤人又有什麼用,有功夫在這兒砸東西,還不如去教育教育兒子。
冷不防被楚太後看到了臉上尖銳的一角,楚太後臉色頓時一變,“你在嘲諷哀家?”
柳珵立即拱手“臣不敢。”
楚太後冷豔的臉上提了個笑出來“諒你也不敢。”
柳珵沒由來打了個哆嗦,一股涼意漸漸升騰而起,隻聽冰冷的音調回蕩在大殿梁椽間,“你可是先帝留下來照顧我們母子的,如有二心,你對得起先帝對你的恩情嗎?”
柳珵低頭斂神,指尖卻一點點僵硬蜷縮。
而李釋拿回攝政權之後乾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之前那些為難過小天子的大臣們挨個兒收拾了一遍。
不是邊關奏急,需立即定奪嘛,那遣你為隴右道巡察使,先去漠北吃兩年沙子再告訴我是不是邊關奏急。
那些個拿陳芝麻爛穀子出來充數的,看來是記性不怎麼好,既然如此便早早打發回老家安享晚年算了。
還有那些無故上請安帖擾亂視聽的,既然每日都這麼閒,不妨就派禦史下去查一查吏治,凡有一件冤假錯案的,便按官員不作為、屍位素餐處置。
小天子坐在龍椅上看的無比暢快又目瞪口呆,原來還可以這麼做,原來手握重權當真可以睥睨眾人。
於是原本混亂的朝局在李釋回歸之後又迅速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態,人人小心翼翼各擔其職,生怕被逮出來當了那隻出頭鳥。
幾輪秋雨下來,天氣漸涼,蘇岑下了衙來到興慶宮時一場秋雨剛歇,下人們正忙著打掃滿地的殘花敗葉,竹枝編成的掃把刷刷清掃著青石板上,見過蘇岑問了安,告訴他王爺正在書房裡忙公務。
蘇岑自忖不能擾了寧親王的公務,打聲招呼後先向著後寢而去。途徑龍池,裡麵蓮葉枯黃,蓬頭高立,隨手扯了幾個靠近岸邊的蓮蓬頭,到了寢宮有找來個盤子,把蓮子一一剝出來,又拿針把蓮心挑了去——蓮心泛苦,趨甜避苦是本性,更何況他從小就沒怎麼吃過苦,對這種一經嘗試就縈繞在舌尖經久不散的滋味一直報以敵視態度。
李釋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回來時,就見那隻小狐狸悠然自得地倚坐在他的臥榻上,麵前捧著本書,桌邊還擺著一盤蓮子,不時伸出手來摸幾個,嘴裡嚼的咯嘣作響。
李釋進來蘇岑尚未察覺,直到人來到桌邊,也想伸手摸一個蓮子嘗嘗。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蘇岑才從書上抬起頭來,目光漸緩,對人輕輕一笑“你忙完了?”
李釋卻沒有就此鬆手,捏著那隻腕子讓人銜起一顆蓮子來,又引著那隻手送到嘴邊,舌頭一卷收到嘴裡才鬆了手,“看的什麼,這麼入迷?”
蘇岑神態自若地把書收起來放在手邊,“一些陳年舊案子,翻出來看看。”
這話說的真假摻半,陳年舊案子不假,卻是剛剛才立的案——這是田平之的案子。
好在李釋看上去並未上心,伸出一隻手把他拉起來,問“吃飯了嗎?”
蘇岑這才想起來自己是空著肚子來的,淋了一場雨,又吃了滿肚子的生蓮子,這會兒才覺出來胃裡發寒,不是那麼舒服。
李釋吩咐下人送膳過來,把人抱在腿上,挑精撿細一口一口給喂飽了才把人放下來,自己草草吃了幾口便讓撤了。
蘇岑微微皺眉,“怎麼吃的這麼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