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層紗布垂下來,蘇岑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那隻手,眼看著層層包裹下的手剛要露出端倪,院門外突然一道通傳響起“太後娘娘駕到!”
一隻鳳靴緊接著踏入,那小太監見狀立即停了手,迎頭跪下,院子裡登時稀裡嘩啦跪了一地人,隻蘇岑蹙著眉頭緊盯著最後紗布裡那隱隱約約一點輪廓,似乎還沒察覺到周遭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跟在楚太後身後的太監嗬斥一聲“大膽蘇岑,見了太後還不下跪!”
蘇岑這才不情不願收回目光,回過頭來衝人跪下,“臣蘇岑,見過太後。”
楚太後麵上帶著幾分薄怒,卻還是抬了抬頭,道“都起來吧。”
蘇岑剛站起來就聽見楚太後又道“光天化日的不乾正事,都湊在這裡乾嘛呢?”
那大太監本就是楚太後安排在小天子身邊的,見了老主子立馬又腆著臉上前對人回道“回稟太後,大理寺的蘇大人過來查案,奴才這是幫著蘇大人捉拿凶手呢。”
楚太後沒理會大太監一臉的諂媚,看著蘇岑問“你在查案?查什麼案?”
蘇岑不卑不亢地衝人一拱手,“正是太後命臣徹查的田平之案。”
楚太後鳳眉一蹙,“那件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柳珵不是認罪了嗎?”
蘇岑“柳相昨日確實是到大理寺去自首了,隻是案情還有疑點,我懷疑柳相背後還有人操控。”
楚太後抿了下唇,半晌後才咬著牙問道“是柳珵告訴你的?”
蘇岑稍作猶豫,神色謙遜地一點頭,“是。”
楚太後又問“那跟這個太監又有什麼關係?”
蘇岑如實道來“據柳相和章何交代,在當年會試之前,他們都曾見過一個有六指的人,給他們下了要殺田平之的命令。”
“六指,”楚太後沉吟一聲,又看了看蘇岑身後那太監的手上,最後一層紗布還未解下,稍稍鬆了一口氣,道“這人不是什麼六指,是昨日我叫他修剪花草傷了手,”又對那個小太監抬了抬眼,“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那小太監也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拱了拱手剛待退下,卻被一隻手一把拉了回來。
小太監“!”
楚太後也一蹙眉“蘇岑你什麼意思,你連哀家的話都不信了嗎?!”
蘇岑眉目低垂,看上去一秉純和,手上卻一點兒也不撤力。
“還是讓我自己看上一眼吧。”
他心裡清楚,今日要是讓這人走了,隻怕就再也找不到了。
“大膽!”楚太後身後的太監拔高了音調怒喝一聲,“來人,快來人!蘇岑忤逆太後,要造反了!”
附近值守的侍衛頃刻就趕了過來,原本就站滿了人的院子裡更顯得擁擠不堪,滿院子人麵麵相覷,每個人眼裡都閃過一絲惶惑,隻蘇岑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楚太後眯著鳳目打量了蘇岑片刻,原本以為稍加施壓這人也就識時務了,沒想到蘇岑連重兵壓境都不為所動。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反倒是她騎虎難下了,在這件事上確實是她理虧,這麼多雙眼睛齊刷刷看著,再鬨下去倒真顯得是她包庇罪犯了。
隻得妥協“你要看也可以,”話音一轉,“不過公平起見,這紗布要哀家的人來拆。”
事已至此也彆無他法,蘇岑僵持片刻才鬆了手。
那小太監收回手來搓著腕子齜了齜牙,隻見腕子上五個指痕清晰可見,捏的他指尖都發麻了。
楚太後身後跟著的那個太監走上前來,衝蘇岑沒好氣道“蘇大人讓一讓。”
蘇岑後退一步,目光卻始終盯著那隻手,眼看著一層輕紗掀起,楚太後突然道“聽聞你最近跟寧王走的很近啊,溫老相爺知道這回事嗎?”
蘇岑皺著眉頭向前看了一眼,再轉回頭隻見那層紗布已經掀開,麵前是五根手指。
以及滿手的鮮血!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小太監死死咬著唇,渾身顫抖,神色已近昏厥。
蘇岑狠狠皺了下眉,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聽楚太後輕笑一聲,“你看,我就說他是五根手指頭你還不信,陳有,你給蘇大人好好數數,到底是幾根手指。”
旁邊的太監不顧洶湧直流的鮮血,一邊笑著一邊拉過那截抖個不停的腕子,一根一根點著給蘇岑數“一、二、三、四、五,是五根,蘇大人可看好了。”
一旁的小太監麵色蒼白,唯獨唇上咬出血來,整個人已經搖搖欲墜。
滿目的血,看的蘇岑想吐。
蘇岑閉上眼睛強行定了定神,將滿眼的猩紅消化掉,片刻後睜開眼,對著楚太後道“這個人我還是要帶走。”
“蘇岑你是什麼意思,”楚太後的臉色一凝,一瞬變得青黑,“你質疑哀家,哀家大度不降罪於你,你要驗哀家也陪著你驗了,你還想怎麼樣?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人我今日一定要帶走,請太後見諒。等案件審結臣聽從發落,絕無一句怨言。”
“隻怕你等不到審結了,”楚太後憤恨地一跺腳,“來人,把人拿下!”
一群侍衛還沒動手,隻聽一道醇厚的嗓音在院牆外響起。
“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