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自己執意娶蕭姨娘,上柔城一片議論,正是齊後出言彈壓,自己倒是欠齊後一個人情。
來日,齊後為了大齊族女子出嫁皇室男兒的事求助自己,自己焉能袖手旁觀?
文暮心中正在謀劃,不知不覺間轎輦便停在了文府大門口。
王忠扶出文暮:“老爺是直接去桃葉閣小憩一覺,養些精神,還是去老夫人那裡請安?”
文暮道:“今兒宮裡的賞賜多,你先派人送幾個給老夫人,再講那些賞賜裡頭的綾羅綢緞,胭脂水粉,簪花等物什分賞給各個院子。剩餘的物件兒你便不分嫡庶,平分給每位小姐,對了,給我將齊後賞賜的一個鑲紅瑪瑙銀手鐲單獨送去梨花閣。悄悄地送,不要給彆的人知道了。”
王忠低頭答應。
文暮獨自往院子裡走,走至二進門,恰聽到一聲琵琶響,聲調異常熟悉,正是他與阮姨娘於上柔城教坊司初見時聽過的曲子。
文暮循著聲音來源望去,隻見烏桕樹前的一個小木屋的門虛掩著,裡頭隱約可見人影。
文暮踏上木階推門而入,隻見阮姨娘正挺身端坐於木凳上,雙腳踏在木板上。四麵空空,唯有一個使女寒花侍立在側。
阮姨娘眼染胭脂,口點丹膏,青絲高挽,手拂琵琶,悠然成曲,正勾動文暮年輕時的風流情懷。
卻見她微微抬頭,略帶憔悴的玉容上含一抹迎合的輕笑,露一口銀牙,丹唇微掩貝齒,銀紅相掩,更勾人心魂,隨著指尖拂動,步搖流蘇輕晃,於明昧的天光中,更添一抹嫵媚風致。
阮姨娘一雙圓眼如兩捧圓圓的溪水,透著清澈的淚光,那略帶幽怨的神情,恍如她弄濕了恩客華服被嬤嬤訓斥懲罰時,麵容上的不甘與幽怨。
那是他們初見時的情形,文暮尚未考取功名,隨著汝南世子在教坊司做儘紈絝派頭,恰巧見了被嬤嬤厲聲訓斥的她。
那挺翹的鼻子頗顯貴氣,張口閉口給恩客賠禮致歉,可麵容上卻總露出一絲倔強,正是這股與周遭逢迎環境不同的倔強,令文暮這個高門貴地的公子爺對她有所同情。
一曲終了,錚然一聲,文暮也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正視著阮姨娘,詢問道:“你怎麼不在屋子裡歇著,身子骨可還好?不是聽夫人說,你整天口不離藥嗎?為何這麼大早的就來彈琵琶,是在等我嗎?”
阮姨娘看了文暮一眼,將琵琶遞給了寒花。
“阿阮怕臨死前也見不到老爺。”
文暮把眉一蹙,“你胡說什麼話!什麼死不死的。儘胡說。”說著又道:“你怎麼想著在這兒等我?”
阮姨娘輕悠悠一歎,“不在這兒等老爺。還能在哪兒等老爺呢。若正經地找見老爺,可不得被徐氏阻撓嘛。”
文暮蹙眉:“徐氏縱然心思有些險測,倒也不至於如此。”
阮姨娘微微一笑:“不至於嗎?若不至於,她何必算計我,算計我去大鬨透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