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蕤接過糖葫蘆,失笑道:“行了,我要去找你小郡公哥哥了。再不去,東宮就要開膳了。”
元儀聞言微微點頭,對著元蕤的背影望了望,才依依不舍地與柳眉去了齊後的螺鈿宮。
元蕤領著徐靜往東宮走去。
東宮,耀光宮。
小郡公溫庭玧坐在圓門之後,矮幾邊上,專注抄書。
木窗簷下濕青染紅,一層層花葉在枝頭頑強地不肯墜落,在這個季節“染冬”花與“常常青”草,便顯出了格外的生機,給人以生機。
記得父王被貶斥,他與父王初次進入襄尚城時,是個冬天,襄尚城街道清冷,不及上柔城繁華,車架自皇城駛出,緩緩駛進襄尚城,耳邊的聲音,也從上柔城的聲樂喧盛,轉化為了寂靜冷清。
車架外頭雨雪嘶嘶,他聽得心中也漸漸悲涼起來,年幼的他已經懂得了悲涼。
到後來,這股悲涼隨著日複一日的失望變成了靜默與忐忑,時日久了,忐忑都變成了麻木,隻能將那種悲涼的忐忑化做對詩詞歌賦的一遍遍摹寫,在摹寫之中,他從未專注過,抄一遍忘一遍,一句書上的話都沒有記得過,後來日子久了,一本書抄了近百遍,抄了近百遍,他才勉強磕磕絆絆記住了個大概。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整整五年,直到第六年,皮寧來襄尚城,他的放縱與豪朗給了自己絕大的鼓舞,皮寧對他頗為親近,隻是多年的人走茶涼與冷暖自知讓他對人事多了幾份警惕與狐疑。
對於皮寧這個身份特彆的藩王世子,他試探過,冷漠過,視之不見過,也主動親近過。
後麵的五年,他對皮寧才頗有信任。
隻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他對皮寧也總是疏離冷淡又彼此不離不棄。
他放下手中毛筆,伸手拿起一副折子,上麵是皮寧手寫的信件。
近侍來報:“爺,世子爺來了。”
溫庭玧聞言,微微抬頭:“讓他進來。”
未及近侍出去通傳,皮寧便已拿著十串糖葫蘆走進來。
溫庭玧抬頭看著皮寧,又看看他手中糖葫蘆,打趣道:“你多大的人了?居然還吃糖葫蘆?”
皮寧笑著在他身前坐定:“可不是我要吃糖葫蘆的!這是元儀讓我帶給你的。”
溫庭玧看定了他,略帶不悅地發問:“你又與元儀攪和在一起了?你明知元儀對你的心思,為何不避著她?偏還要與她交好!來日她對你情根深種不能自拔非你不嫁,你這個放蕩的人要怎麼麵對她!”
室內炭火溫熱,糖葫蘆上透明糖晶有了融化跡象,皮寧順手將糖葫蘆擺進案頭的天青色瓷碟上。聽溫庭玧小大人似的教訓自己,由不得將手指對著那瓷碟戳了戳,擺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待溫庭玧不說話了,他方才委委屈屈地開口:“你是知道我秉性的,見一個愛一個,從沒有定性,風流又放任。對元儀自然不會一心一意,所以我也存著避之則吉的心思,奈何元儀這姑奶奶卻對我死纏爛打,我今兒都沒想到會遇見她,誰料一靠近宮門,她就在宮門等著我了。這叫我如此避防?我此番北上,隻有陛下與你知道,元儀如何有曉得這些了。”
說著幽幽望了溫庭玧一眼,意思十分明確,溫庭玧以為他懷疑自己偏愛元儀,泄露了他的行蹤,忍不住應道:“你當知我。我素來慎重,何況是你的行蹤。元儀她爹恨不得閉世謝客,壓根兒不準元儀靠近我,我豈能泄露消息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