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搖搖頭,複又躺下,小丫鬟又取了滾燙的湯婆子與小銅爐來,放進阮姨娘的被子裡,“姨娘冷不冷?要不要再取兩個小銅爐來?”
阮姨娘搖搖頭:“也不冷,也不餓。你們去忙吧,彆在這兒,給我清靜清靜,玉瑚留下。”
玉瑚本就想著在阮氏跟前侍奉湯藥,聞言忙哎了一聲。
阮氏看著玉蝴,見她頭上梳著雙髻,以流蘇點綴,趁著一雙瑩白的臉更如玉般秀美,心中憐惜之情更甚。
忍不住伸出乾枯的手摸了摸玉珺的臉,腕間鐲子碰撞脆響,阮氏看著玉瑚,眉間哀愁不減反增,玉珺淒淒道:“姨娘。”
阮氏搖搖頭:“好玉瑚,不要哭。娘怕是要走了。你不要哭了。娘這一走,你怕是要被夫人欺負了。娘忖度著,玉嫣不容人,玉蝶莽撞不成事,唯有玉珺,你可拉攏玉珺,引以為援。”
玉瑚將頭微微一低,觸動方才彩繡暗罵阮姨娘一事,想要回嘴,但想起阮氏病中不得惹她生氣,隻好低頭答應道:“娘放心,玉瑚一定拉攏玉珺,不被玉嫣她們欺負。”
阮姨娘眉頭一舒,拍拍她的手,又道:“娘找老爺求了一個保證,要老爺保證一定好好照顧你,將來給你找個好人家,一定為正室,不做妾室受人欺負。”
玉瑚點點頭,忍不住淚如雨下。
阮姨娘哽著淚道:“不要哭。娘唯一可惜的是,不能看到玉瑚出嫁,不過,遇見你爹,是娘的福分,讓玉瑚生在富貴人家,也是娘的福分。”
阮姨娘笑了笑,淚流兩靨,“娘給你的香囊,你還收著嗎?一定要貼身收著。那香囊彆弄丟了。那可是,娘與老爺的定情信物,可惜,自打我進了府,老爺就再沒戴過這信物了。”
玉瑚點點頭,忙從袖子中取出兩枚香囊,放在枕畔,給阮姨娘看。
阮姨娘伸手,無限眷戀地撫摸著兩枚香囊,香囊是極平常的布料做的,上麵繡著“蕭”字。
是阮姨娘往日所在的教坊司——蕭芳閣的頭一個字。
“妾是教坊女,繡此雙香囊,願君長佩戴,戀戀莫相忘。”
阮姨娘回憶當年自己親手將香囊交給文暮時,他的驚訝與自己的羞澀,恍然如夢,恍然如昨,一切曆曆在目,卻又恍如隔世。
粉唇輕翕,吟誦此詩,俄而不無傷感地歎道:“香囊我一直收著,可他卻忘了。若不是我在榻上撿起這香囊收起來,恐怕這枚香囊早就不知何處了。”
“爹爹身邊鶯環燕繞。”
玉瑚有些幽怨。
阮姨娘哂笑一聲,怕怕玉珺的手背,一雙如同枯水譚般的眼眸中帶有稀微的淡光:“收好這兩枚香囊,日後,若是老爺忽視你,玉瑚就將這兩枚香囊給老爺看,老爺睹物思人,看到香囊,會想起我們的曾經,也許我的出身微賤不堪,但我們的曾經卻是美好的。”
玉瑚聞言將將止住的淚水再次簌簌落下,看到病得有氣無力的母親尚在為自己深思熟慮,她便深恨自己的無能,卻隻能低頭拭淚,不住點頭。
這廂琴音閣內淒淒慘慘。
桃葉閣內,玉嫣玉琬玉琮姐弟三人落座,徐氏心情不錯,桃腮帶笑,杏眼也帶著微微的笑意。
玉嫣學聰明了些,主動夾了一筷子蒜蓉雞翅送到玉琮麵前的碗裡,順便笑道:“玉琮,你多吃些,這雞翅可好吃了,是我最喜歡吃的。”
徐氏見玉嫣主動關心玉琮,不由得含笑點頭。
玉琮卻懶得搭理,輕哼一聲,便拿起筷子夾起自己麵前碗裡的雞翅丟進玉嫣的碗裡,冷冷道:“你喜歡吃雞翅,不代表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