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垂著眼瞼,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小哥兒不在我這裡再休養幾日?”
“不必了。我們在洛陽有親戚,前些日子父親給去過信了,要是我們長久不到,就該憂心了。我們是做晚輩的,讓長輩擔憂幾乎就是不孝了。”譚懷玠將手伸起來,“先生妙手,我覺得比起剛才好了許多,勞煩先生幫我把針下了罷。”
那方先生應了一聲,抬手要給譚懷玠下針,一連下了三根。等下到第四根的時候,忽然眼神閃爍了一下,手指一旋,一根銀針“嗖”地就要斜飛出去,衝著譚懷玠的膻中穴就去了。
電光火石之間,高邈從自己袖口之中甩出一枚銅錢兒,旋轉著斜斜插過去,“鏘”地一聲——
那銀針狠狠紮在銅錢兒之上,立在譚懷玠的胸前,發出森森的寒光來。
這力道,要是紮上了譚懷玠的膻中穴那豈不是要釘進去?
高邈眼疾手快,一把將那銅錢兒拎起來,擋在譚懷玠身前,對著方先生怒目而視:“你要作甚麼?”
整個屋子裡麵的藥僮兒都站了起來,麵目猙獰,全都一躍而起向著譚懷玠和高邈撲將過來。
高邈畢竟是錦衣衛北鎮撫司中人,左劈右擋幾下就撂開了一屋子的藥僮兒,朝地上啐了一句,將譚懷玠從榻上拉起來,背在背上,高聲喚道,“萬卷,我們走!”
萬卷這會兒不敢再和高邈鬨彆扭了,剛忙應了一聲兒,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幾人大步流星出了這方先生的門,卻不見了自己的馬,高邈當機立斷,大喝一聲:“跑!”
說完“唰”地就躥了出去。
高邈習武之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方先生是要作甚,膻中穴這地方,一擊便可昏厥,要是釘了進去,那還不要當場斃命!
譚懷玠趴在高邈背上,在顛簸之中十分艱難地思考起來。
這方先生絕對不是甚麼普通的見財起意的普通土匪之流,恐怕是洛陽鬨事之人留下的眼線。也不知道是譚懷玠高邈身上的氣質還是談吐暴露了,還是這群人乾脆來個“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打算見到像是欽差的人就截殺了。
還有,他剛剛那句“修漏澤園要占地”是何意……
漏澤園的土地都是大衡皇家所有的,本就不是供給私人買賣耕種所用。這群地主老爺竟然貪得無厭到這種地步,連皇家的地都想納入自己囊中,怪不得狗膽包天地敢截殺欽差!
反正被查到了也不會好過,還不如趁亂把欽差給解決了。
他們這是覺得,北方四港全都取消了,大衡十三港隻剩下了九個,新派這是落了下風,所以他們就能肆無忌憚地斂財吞地了嗎?
京中舊派的有識之士全都在和新派尋求幫助,力求解決朝堂上這個烏煙瘴氣的場麵,好集中精力來對付閹黨,這群人竟然還在頑固不化地挑起事端來想激化新舊兩派的矛盾。
到底是誰在其後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