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下來,頂著一張萬年不高興的臉孔,用餘知葳欠他二百兩銀子的語調對著她道:“彆跟我耍花招,月棍年刀一輩子槍,你這都落下多少時候了,倒時就真的荒廢了。”
麵上古井不波,滾在嘴裡的車軲轆話卻將心裡的兵荒馬亂展露無疑。
敏感的餘知葳很快就捕捉到了這麼個點,生出一種打敗了自家大哥哥的竊喜,看他就越發順眼,雀躍到了餘靖寧身邊:“好啦好啦,大哥哥,是妹妹錯了,妹妹給你賠不是。彆耽誤時間了,快走啊。”她扯著餘靖寧露在齊腰甲之外的衣擺晃了晃。
餘知葳撒嬌常見,給他撒嬌卻是頭一次見,餘靖寧觸電似的將自己的衣擺從餘知葳手裡抽出去,將一張臉繃得比甚麼時候都厲害,幾乎要裂開,心裡的慌亂卻都快從他裂開的七竅中溢出來了。
他趕緊轉過身去,沉聲道:“走罷。”
自認為又調戲了自家大哥哥一把的餘知葳更高興了,覺得今日被與他大哥哥切磋就算點兒傷也值了。
魂飛天外的兄長和居心叵測的幼妹一同走出了帳子。
餘知葳摸魚已久,早不知道把梨花槍扔到那裡去了,但餘靖寧顯然是有備而來,衝著一直守在帳子外的名都招了招手。
名都一手拿著梨花槍,一手抓著餘靖寧的馬槊,顛兒顛兒地跑了過來:“世子爺,姑娘。”
“大哥哥還把這東西帶來了?我還以為你扔在家中庫房裡了呢。”餘知葳接過自己的梨花槍來,滿麵都是笑意。
餘靖寧剛剛被她接連暴擊,一時間昏了頭,這時候才覺出有點不對的地方來,立馬捉回了自己的兄長威儀,好好在餘知葳麵前顯擺了一番:“你的甲呢?怎麼不穿上?雖說是要按兵不動,但也沒你這麼鬆懈的。快回去穿上!”
餘知葳嘟了嘟嘴,委委屈屈“哦”了一聲,轉身回了帳子。
餘靖寧站在帳外,被遼東早春淩冽的東風一吹,從頭灌到了腳,徹徹底底涼了下來。身上涼了,才摸出自己臉上發燙,燙的厲害。
餘靖寧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這不該,是在太不該了。
名都看著餘靖寧臉上閃過一串兒的赤橙黃綠青藍紫,好不精彩,最後全都褪了顏色,變得煞白煞白,不禁出言問了句:“世子爺身上不爽快嗎?”
餘靖寧陡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話沒好話地嗬斥道:“讓你來送槍和槊,沒讓你擅離職守,如今不歸位還在這兒擎著,等著吃晌飯嗎?”
雖說餘靖寧長期都沒甚麼好臉色,又嚴肅又不近人情,但發火還是鮮少的,名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火氣一衝,一時手腳不知道往那兒放了:“小的知錯了,小的這就回去。”
“名都。”餘靖寧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人閒心裡也閒,老想點兒有的沒的,火氣大了些,你彆太往心裡去。”
名都絲毫沒有琢磨明白自家世子爺這番“人閒火氣大”的言論,隻覺得深奧無比,帶著對未知事物的深深敬畏之情,又嚴肅又正經地應了一聲,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