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夜幕之中無聲地行著,隻能聽見步伐齊整踏在地上的聲音。
餘知葳一張口,險些要被風嗆得打嗝兒,但還是問了一句:“你方才那句甚麼意思?”怎麼這胡端明一聽就樂意借兵給你了?
餘靖寧目不斜視,言簡意賅答道:“蜀中待遇比西北好許多。”
蜀中?那不是藺太後娘家人的封地嗎?
她忽然明白過來了。
在西北守嘉峪關,風餐露宿日日吃沙子,就差要茹毛飲血了,還得日日與南下的韃子較勁。相比起來,蜀中自然要太平多了,況且明眼人都知道,藺太後當然是要更偏袒自己娘家些。所以,蜀中的兵士連銀錢又要比嘉峪關的高些,每日都是些清閒的差事,人人都能混得油光水滑,人見了都要稱一聲“軍爺”。
所以,為甚麼要自願去西北呢?總不會是為了今後能得平朔王提點升官發財罷?當初那地方,誰能料到今後還能進京來做官?
大概是憑著一腔“文死諫,武死戰”的少年熱血,腦子一昏就跟平朔王上了西北鎮邊,多多少少還有些情懷。
餘知葳欷歔一陣,大概年歲越大,越會被俗世凡塵當中的東西絆住腳,但若能看見和當初自己一樣滿腔熱血上頭的少年人,還是不免要心頭悸動罷。
從白洋澱到京城九門之下,二百多裡路,原本去的時候走了將近兩天,回時卻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
西郊大營三萬大軍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白日了。原先無事的時候,在京城門口守門的都是東廠的太監,守城的能耐有沒有不知道,反正收錢的能耐是挺大的。叛軍又是從裡開始鬨得,這群太監關了城門之後立即就被抓住了,如今死生不明。如今京城九門完全是被叛軍控製住了,九門緊閉,不許出入。
大白天的攻城,尤其是北京城這種大城,不是甚麼太好的打算,然而為了爭分奪秒地拿回京城,實在是沒辦法再等到夜裡了。
餘知葳仰望了一眼京城極高的大門,沉聲對身旁的餘靖寧道:“京城裡都是自家百姓,圍城是圍不得了。直接上炮轟門罷,城門壞了還能再修。”
餘靖寧望了她一眼,沒說讚同還是不讚同。
餘知葳哼哼冷笑了兩聲:“我知道城門上頭的守城重炮比咱們拉來這些厲害,但重炮可不是甚麼人都會用的。掩日就算走私火器,那也是火銃一類的,要是敢走私大炮那麼大的家夥,早就死了不知道百八十回了。他們沒那麼大本事養出炮兵來。”
這餘靖寧知道。
一個好的炮兵把總對神機營來說極為重要,一門炮若是用不好,那說不定還沒等它對敵方造成什麼傷害,反倒是先炸膛傷了自己人。
話不多說,餘靖寧一聲令下,幾門大炮一齊轟鳴,隔著數十丈寬的護城河轟在了京城的城門之上。
掩日當中的人雖說是亡命之徒,但那也不過是在走私的時候和正規軍小規模作戰而已,主要目的是逃命。還真沒守過城門,炮聲一響,城樓上頭的人就慌了,一陣在城門上麵亂跑。
幾個分堂主喊也喊不住人,氣得在城牆上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