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三爺的院子門口,立著一個拄著拐杖的人,穿了身家常的直身,頭上戴一頂爪拉帽。看身形應當是個少年人才對。
可少年人又怎會步履蹣跚?湊近了聞,才發覺這人身上有一股子藥味兒,原來是受傷了。
這是高邈。
高邈當日與餘靖寧一起落了罪,不過自然是輕了許多,他隻是沒了身上的職位,還又挨了一頓板子罷了。
打板子的錦衣衛和他是老熟人了,自然也知道他們這回有多冤枉,愣是沒顧著東廠的人要怎麼使壞,給高邈打了一頓外八字的。
血肉模糊是真的,隻不過都是皮外傷,精心將養一陣還是能好的。
高邈站在自家院子門口,顯然是一副在等人的樣子。高三奶奶從屋裡出來,給他披了一件外衫:“如今入秋了,早晚都涼,你身子又還沒好利索,怎不記得自己多加些衣裳。”
高邈將高三奶奶拿給他的衣衫往自己身上攏了攏,思量道:“寧哥兒和小六他們,穿的還是夏日最輕薄的衣衫,隻怕是也沒法子加衣。”
高三奶奶一聽,眼眶又要紅,咬著牙啐了一句:“那起子人真是,缺德帶冒煙兒的。倒是後當真是把這天下人的心全都寒了,我看還有誰給他們賀家守江山。”
高邈冷笑一聲,不做聲兒了。
高三奶奶覺得他站著還是有些搖搖欲墜,便不由分說將人扶住了,唏噓道:“咱們家的人都還算是明事理,隻是咱家雖說也是簪纓人家,但還是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爹爹與大哥二哥奔走了這些時日,也不過隻能將你保下來……”
高三奶奶說道此處,咬了一下嘴唇,再沒說下去。
沒過多久,就聽門口有人通傳,說:“譚家二爺來了。”
話音沒落,譚懷玠便踏足進來了,顯然是連官服還沒來得及換,青綠錦繡的圓領袍上頭的白鷳跟著步子一晃一晃,連烏紗帽的腳都還支棱著。
他以來見了高邈站著,就先驚了一跳:“高三哥?能下地了?”
“是啊。”高邈大概是翻了翻白眼,“不然日日趴著,睡著了我都怕悶死自己。”
寒暄不過兩句,高邈便趕緊問及正事:“今日如何?”
譚懷玠即無奈地搖了搖頭,歎道:“還是不成。一直從今日朝會吵到文淵閣,藺太後就是不鬆手。”
“那皇爺呢?”高邈一著急,立馬就扯到了傷口,疼得人齜牙咧嘴,“先前不是說皇爺能頂事兒了嗎?怎麼,這回一句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