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入秋了,風一吹,宮牆裡的樹都開始落葉了。
今日沒有大朝,但賀霄還是起了個大早,他是去給自家母後請安的。
此時秋日見涼,又沒有朝會,賀霄添衣的時候特地挑了身暗紫織金雲肩通袖膝襴的織金龍紋曳撒——這是她母後喜歡的。頭上戴著一頂金鈑花鑲寶石的黑氊直簷帽,帽頂上頭綴著一顆拇指大的東珠,這般打扮,若是不看那龍紋,倒像是個尋常人家可心的小兒子了。
他一路進了慈寧宮的時候,他母後還沒起身。
昨夜是裘安仁伺候的,藺太後向來起身起得晚,賀霄當然早就習慣了,扯了扯臉上僵硬的笑容,候在寢殿之外。
從寢殿中出來的先是裘安仁,一副玲瓏玉人的模樣,衝著賀霄打拱:“皇爺。”
這位印公年紀輕輕的,說自己早年間腿上受了涼,膝蓋不好,不便長跪的,於是見了皇爺也隻是打拱作揖。
這是他母後跟前的紅人,是權傾朝野大璫,是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連他這個皇爺也不得不給幾分麵子。賀霄衝著他一頷首,笑道:“印公。”
“喲。”裘安仁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這奴婢哪兒當得起,皇爺喚句安仁就是了。”
賀霄總聽他母後喚這兩個字,覺得怪倒人胃口的,這才喚的他“印公”。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蚊子哼哼似的:“安仁。”
正說話,裡頭的宮人便出來喚了:“皇爺,娘娘叫您進去呢。”
賀霄不太想跟裘安仁道彆,但還是忍著惡心聽著裘安仁跟他到了彆,這才低頭一掀簾子進了藺太後的寢殿。
藺太後也是一副家常的打扮,顏色都挑了素氣的來,看著也像是尋常人家的慈母了。
賀霄恭恭敬敬上前,跪拜道:“兒臣見過母後。”
“起來罷。”藺太後慵慵懶懶,半靠在榻上,眉眼間的風情萬種好像還沒散去,“我還當小孩兒家得了空,就要多睡會兒呢,難為皇爺這麼早來。”
“娘。”賀霄嘴甜,笑起來一副天真的孩子氣,湊到了藺太後跟前坐了下來。
他好長時間沒這麼喊過藺太後了,她聽了一愣,目光霎時間就軟了幾分。坐起來拍了拍賀霄的肩膀:“長高了不少。”
賀霄的笑容乾乾淨淨的,道:“兒臣聽有些老人家說過了,這時候正是少年人長個兒的的時候,一天一個樣子,等過了這一陣兒,就有個大人的樣子了。”
藺太後嗔他:“說這話,不還是個娃娃樣子。”
賀霄自然笑著反駁道:“哪裡是娃娃了,明年都要大婚了。”
藺太後吹了吹茶葉,想了想,便道:“也是。”她抬起眼睛看著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小皇帝,問道,“名冊可看過了?”
“看過了。”小皇帝覺得自己臉都快笑僵了,“兒臣覺著要選個身份頂頂尊貴的,才算是登對。”
藺太後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