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當真易地而處,皇爺願意做我大哥哥嗎?”餘知葳擱下了手上的杯盞,口脂在白玉杯上留下了一個紅印子,和杯中和果子汁交相輝映。
“我……”賀霄方才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幻境當中,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支吾了一下。
“皇爺不會願意的。”餘知葳像是疼極了似的,一把摁住了自己的襟口——襟口上彆著一枚赤金的子母紐扣,是她最熟悉的樣子,“皇爺再怎麼被圈在宮中,那也是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哪裡知道我們過的是甚麼日子?”
她眼眶紅了起來:“你知道二十五斤的枷掛在脖子上是甚麼感覺嗎?你知道在夏天最熱的時候被人鎖在囚車裡是甚麼感覺嗎?你知道在詔獄中快死了都喝不上一口水是甚麼感覺嗎?”
餘知葳平時是絕對不會說這些的,畢竟給人訴苦揭傷疤是一種示弱的行為,隻能證明自己無能罷了。可如今麵前的是賀霄,是平朔王餘璞口中的那個“仁義孩子”,她隻能把這種平日裡覺得多餘的話吐出來。
“這樣的苦,皇爺受過嗎?”餘知葳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水光,大概是難受極了,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
賀霄一見她這般神情,感覺扯的他肺葉子疼。上回見的時候,還是她護著自己,讓自己彆怕,一路從刀光劍影中拚殺過來,安安穩穩地把自己送到東郊巷。
這苦楚是有多難?讓她這樣一個人都受不住。
賀霄難受的一口氣險些就沒倒上來,抽了半天才緩過來,輕聲道:“以後就好了……以後我護著你……”
餘知葳拿帕子在眼睛上按了按,笑道:“皇爺這是又說笑了,若是我沒個背景深厚的娘家,當真能立得了足嗎?京中旁的閨秀,都是有舅家的。”
“更何況……”餘知葳收了帕子,抬起眼睛來看著賀霄,“若不是我兄妹二人當機立斷調了西郊大營入京勤王,皇爺如今在何處?若是當時我們甚麼都不做,窩在京郊,窩在直隸,就是等也能將這風頭等過去了,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這四個字高邈問過餘靖寧,餘知葳如今又將他還給了賀霄,徹底將他想避而不談的東西撕開了擺在他麵前,“若我根本沒有進京,怎麼可能遇上皇爺?所以這個救駕之功到底是誰的,皇爺心裡不清楚嗎?”
賀霄當然清楚,他又不傻,而且他太清楚救餘知葳出來比救餘靖寧出來簡單多了。
他支支吾吾,答不出話來,隻好外強中乾地拿著本來就沒有多少的皇帝威儀來恐嚇她:“你放肆!”
“我若是不放肆,又怎麼會在明知無旨擅自調兵入京是死罪,還偏偏要回京救皇爺。”餘知葳方才眼淚沒擦乾淨,還掛在眼眶周圍,顯得淒淒切切,她把心一橫,又說了句模棱兩可的,“皇爺雖說長於深宮,但也總該知道,有些事兒絕不會像話本裡寫的一樣,都是大團圓。更不是隻要情投意合,就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她從圈椅上站起來,腳底下像是不穩似的,晃晃悠悠往船邊走:“我知道皇爺此回出來,隻怕是十分不易。這份心意,子曇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