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紛繁複雜的禮節走下來,已經是夜裡了,餘知葳哪怕早就去了禮服衣冠,換了常服,卻還是覺得頭昏腦漲的。
驚蟄今兒也是頭一回跟著自家主子換了華服大妝,這會兒勒得頭皮一圈兒都紅了。她強打精神,端著水給餘知葳洗臉,把哈欠壓在舌根兒底下打了出來。
她不敢有大動作,這不是在世子府,到處都是旁人的眼睛,要是真有了錯處,餘知葳想保住她都難。她不是那種特彆伶俐通透的,小時候一天到晚被尤平家的擰耳朵,一天打好幾才學會了點東西,如今進了宮,就隻能這麼小心翼翼地待著。
餘知葳也是困乏得很,才洗了臉就迷瞪了起來,打著哈欠囑咐驚蟄道:“你一會兒去稍間歇下罷。我也乏了,趁著皇爺還沒回來,我先瞌睡個半盞茶的工夫。”
驚蟄點頭應下了,給餘知葳鋪好了被褥,自己退到稍間兒去了。
餘知葳沒有認床的毛病,今日又淨是耗心費神之事,乏的厲害,一沾枕頭就著。
大概是因為太累了,雖說是迷糊著了,但是卻一團亂夢。一忽兒是在她年幼時的家中,一忽兒在倚翠樓,一忽兒在遼東,後麵還有甚麼世子府啊、大獄走馬燈似的過。
她像是又回到了當初在詔獄中最無助的時候,抱著發高熱昏迷不醒的餘靖寧。
就這還不算完,餘靖寧好像還沒救過來,在她懷裡涼了下去。
……
真是淒風苦雨,甚麼難受來甚麼。
餘知葳覺沒睡好,反而折騰了一頭冷汗,不知道被人怎麼彈了一下睫毛,陡然驚醒。
她下意識就要喊餘靖寧,但是潛意識告訴自己這不是個能全身心放鬆的地方,一口氣彆在胸口沒出來,渾身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當她擺出一個很緊繃的防禦姿勢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雙圓圓的小貓眼睛,黑漆漆的,趴在很近的位置看著她。
餘知葳不習慣這麼親密的姿勢,強忍住想把他掀飛的衝動,大口喘了一下氣才真正清醒過來。
“怎麼叫你也叫不醒。”賀霄掏出一塊帕子來,輕輕地在餘知葳的額角按了按,將她滿頭的冷汗吸進了那一塊兒小帕子裡,“魘著了?你是不是認床,所以在這兒睡不踏實。”
餘知葳怔怔看著賀霄,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撒謊:“嗯。”
賀霄眉頭一皺:“這可怎麼辦……”
餘知葳生怕他下一句就要說甚麼“上你家裡把你的床搬過來”這種話,趕忙將他扯住了:“其實不算是甚麼大事兒,習慣習慣不就好了。”餘知葳把枕頭朝上放了一點兒,半靠著坐了起來。
賀霄對這事兒倒也不糾纏,將桌子上留的水自己倒了來喝——他總覺得自己身邊讓一群人跟著不踏實,像是把他擱在一個金絲籠裡頭隔著,所以總不願意太多人在自己周圍待著,像是給自己倒水喝這種事兒,通常是親力親為的。
可是這回有些不同,他給自己倒完水之後,又多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