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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懷玠處審問的東西,是寫在紙張上傳遞給餘靖寧的,他把自己關了起來,喝了好幾天的湯藥,沒敢見人。
那紙張上掌櫃的摁了手印,和遲未向餘靖寧吐露的信息不謀而合,相似的嚇人。
前任山東巡撫在治水過後死得蹊蹺,不出意外的話和黨爭脫不開關係。那大概是個很好的官員,這幾日連日暴雨,黃河又漲水了,卻沒有衝開堅實的堤壩。餘靖寧見過白洋澱修堤,那時候白洋澱不過是例行加固,黃河淩汛卻是實打實的抗洪救災,難度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麵上。這個工程很顯然抗住了考驗,護住了濟南府沒有在淩汛之後第二次受到傷害。
這樣的攻城絕對不是卞璋那樣的酒囊飯袋能做出來的功績。
此後借著給九千歲修生祠上任的卞璋,沒有能力應對大災之後的大疫,為了自己頭上的烏紗,瞞報疫情,死死將消息壓在了濟南府境內。此後將得了疫病的百姓騙至南郊,以診治之名全部集中活埋——甚至美名其曰,死了便是無人得了疫病,死了便再也不能人傳人。他那一整本漂亮的賬目全都是假的,甚麼藥草、大夫、漏澤園的開銷,全部中飽私囊,把一眾貪官養得油光水滑。
就這樣,還好意思腆著臉跟朝廷上折子吹噓自己的功績,說甚麼:“災民安頓已成,百廢待興。偶有小疫,可防可控,不成大觀。”
他這官路,九千歲的生祠開道,千百萬的百姓墊底,把他的烏紗擦的頂亮。
餘靖寧一個人去了一趟南郊。
濟南府的大雨已經停了,白骨累累的土地早就被填埋了起來,土地被待弄得平平整整,看不出這裡發生了如何的人間慘劇。
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被騙來這個地方,本來打算等來一個生的機會,沒想到卻從此長埋底下。
若不是餘知葳從奏折當中瞧出了不對特地安排人以論功行賞的名義來濟南府詢查;若不是他和譚懷玠據理力爭,把閹黨的官員擠開來了濟南府;若不是活埋的百姓太多,一個摞著一個頂到了土層的表麵;若不是剛好下了幾場瓢潑大雨,衝開了覆在累累屍骨上那層疏鬆的泥土。
那他們就要在這裡永遠長眠了。
大概是怨氣衝天,不知其數的白骨向天嚎啕,終於把這驚天的冤情揭開了一個粗糙的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