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陳暉衝著眾人離去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忽然笑了一下,“今兒可真是暢談甚歡,我都渴了。”
“還喝。”陳暄嗔了自家大哥一句,“你不怕嫂嫂一會兒不讓你進屋!”
“你今日才是喝多了,忒沒規矩。”陳暉笑意盈盈的,像是心情不錯。
陳暉不要自家小廝扶著,搖搖晃晃依著門框:“瞧著他們,倒是想起咱們當初讀書那會兒了,也是這麼的,誰家的清談總要去。當初還被咱們爹一頓好打,說是正經書不好好讀,就知道討些沒用的虛名。”
“那是你。”陳暉顯然是沒陳暄喝那麼多,嘲諷道,“爹多開明啊,還不是被你這個小子氣得死去活來。我當初可是好好讀書的。”
“是是是,大哥說得對。”陳暄點頭如搗蒜。
晚上有一點兒悶熱,地上冒著一陣一陣的土腥味兒,這是下雨之前散發出來的味道。
“大哥,要下雨了。”陳暄看著天道。
他這話說的沒錯,已經是夏日了,京城的雨季很快就要來了。
陳暉點了點頭,意有所指道:“是啊,要下雨了。”
果真,第二日就落了雨下來,剛開始還淅淅瀝瀝的,最後終於瓢潑開來。
國子監門口烏央烏央跪著一群學生,全都取了冠放在地上,隻戴著網,淋著雨跪在地上。
如今北鎮撫司的鎮撫使是高邈,早就得了令,光是圍在學生們周遭探看,沒個要趕人走的意思。
一群東廠的番子在學生們周圍欲言又止,勸誡了好幾次無果,猶猶豫豫要不要出手趕人。
還沒等他們商量出個對策來,就聽見為首一個學生往地上磕了兩個頭,連著水的聲音磕在青石板上,嚇了人一跳。
那學生身上四合雲紋的圓領青袍被雨水打成了深色,額頭上幾乎快磕爛了,她磕完頭之後,挺直了腰背,朗聲道:“我等雖為白身,人微言輕,然位卑未敢忘憂國。今國子監祭酒夏偉才,本末倒置,棄聖人而拜閹宦,舍道義而追名利。這般罔顧先賢之徒,如何能為眾監生之師長?皇上,今聽臣一言,如今大衡閹宦當道,奸佞橫行,如何能使我大衡立與諸國之中。隻怕到時,連西洋諸國都該嘲笑我輩不知何為忠奸,何謂善惡!”
這一番言論慷慨激昂,把身後一群學生的情緒全都點燃了,學生們群情激奮,在他身後嚷嚷著:“隻拜聖賢,不拜閹宦!”“請皇上革除夏偉才國子監祭酒之職!”
最前頭那學生再次稽首至地,在大雨中高聲道:“今閹宦生祠遍地,不見聖人衣冠,禮崩樂壞,成何體統!”
身後的人又跟著他嚷嚷了起來。
東廠番子知曉“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抽刀就要往那學生跟前去,刀刃才亮出來了三寸,隻聽“鏘”地一聲,被周圍一個錦衣衛用刀鞘彆住了。
那錦衣衛身量不矮,冷著臉居高臨下睨了一眼抽刀的東廠番子,叫道:“這是李家的四爺,陳家的門生!今日若是當真死在這兒呢,你才幾斤幾兩,交代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