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既然知道……”山口的眉頭皺了皺,“那怎麼……”
他話沒說完,又被武井一郎給製止了,武井一郎又是那般高深莫測的模樣,笑著對山口道:“我又知曉你要說甚麼了,你是不是想說‘大人既然知道如此,那為何還要將我們的人送出去,豈不是白白丟了那些人的性命?’”
山口扁了扁嘴,前探的身子也縮回去了,顯然是被武井一郎給說中了。
武井一郎將自己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撥了撥那一叢暗暗的燭火,這火苗登時又盛了些:“你好好想想,我派過去的都是些甚麼人。”
不待山口回話,武井一郎就自顧自地接道:“都是與我意見不和,不願意再在大衡耗下去的人?他們哪裡知道,我們在大衡究竟是為了甚麼,在這兒當了那麼多年的土匪強盜,難道真的就這麼退回去了?他們根本就不懂得顧此失彼,想當初,大衡十三港閉關之時,恰逢遼東禍患,咱們才得以進了大衡,如今我們在大衡南邊,自然是在給北邊爭取機會的。若不是我們在南方將事態鬨大,龔老八他們又被有心人逼反,又怎麼再趕上大衡這個‘外爭內鬥,顧此失彼’的機會?”
山口沉默不語。
如今天兒已經冷了,就算這屋中點了炭,因著是在船上,還是比正常的屋中要冷些。蠟燭就在這冷氣下麵,拖著一絲長長的煙氣,武井一郎就在這煙氣裡頭,淡淡地開了口:“他們該死,所以我才送了他們去死,死在龔老八那群人手上最好,總歸我的手是乾淨的。隻不過是算錯了一步罷了,他們也會用借刀殺人,這倒是讓我手上少了個把柄,不過這也無妨。他們大衡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隻要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不管大衡怎麼樣,終究能找些莫須有的罪名給他們。”
山口這時候才開了口,若是燈火再明些,就能瞧見他額頭上,隱隱的都是汗:“小人明白了,大人深謀遠慮,做的都對。”
武井一郎喝了兩口茶,苦笑了一句:“如今形勢所迫,我們若不是傍上了那麼一條大船,自然也一口吞不下大衡這麼大的東西,若是不心狠手辣些,那群人將咱們踹下船去怎麼辦?你想想當初的兀良哈,不就是被那邊的人當了棄子,還白白闊大了大衡的國土。如今連朝鮮也蠢蠢欲動,不想對大衡稱臣了,難不成我們倒還不如他們了?到時候彆事沒成,倒落得個兀良哈的下場。所以如今可不得處處留意,事事小心。”
山口聽了更是心驚,趕忙連連答是,又說了好些恭維的話。
“你倒是不必這樣說我,我知曉如今做的都是些甚麼事端。”武井一郎瞥了一眼山口,見他嚇得顏色偶讀變了,登時覺得這不是個成大事的人,但他好歹也跟了自己十多年了,到底是個心腹,總不好一時間棄之不用,隻好下狠心提醒他,“隻要人有了野心,那就得有配得上的手段和心性,不說心狠手辣,至少也得殺伐決斷些。”
“知道了,大人。”山口翻了半日,沒找出帕子來,隻好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至於龔老八那群人,如今我們在南邊的任務還沒完成,自然留著他們還有用處,也不必擔心他們今後要怎麼做。”武井一郎在暗色的燈火下麵,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表情,“就像如今我和老蔣二人,誰又知道誰是真的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