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那小內侍頓了一頓,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大人,你知道的,我們爺爺有起床氣,要是將他吵醒了,不知道又是怎樣一番事端。我瞧大人這麼晚了還過來,必然是有著急的事兒。若是我們爺爺睡下了,拿大人也就先在這兒歇下,待到明兒一早爺爺醒了,奴婢就給您通傳,您看成麼?”
田信左思右想,覺得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隻好點頭應了下來。
這小內侍乖覺無比,又衝著田信到了幾句不是,就進去了。
沒過一會兒,那小內侍就從裡頭出來了,臉上帶著喜色:“大人來的巧我們爺爺醒著呢,正在院子裡讀書,我方才給爺爺通傳了幾句,他已經應下了,大人快跟著奴婢進去罷。”
田信好容易鬆下一口起來,趕緊跟著這小內侍進去了。
才一進院子,就瞧見裘安仁懶懶歪在樹底下,旁邊好幾個小內侍給他掌著燈。
如今都是深秋奔著冬日走的時節了,這家夥竟然還穿著一身夏不夏,秋不秋的衣衫,也不見穿夾的,就由著他寬大的衣衫框在身上。
就著燈火細細地一看,像是月白。
裘安仁懶懶地翻過一頁書去,也不抬頭,張口就問道:“怎麼還沒帶進來,不是說田信要來嗎?”
將田信引進來的小內侍趕忙答話道:“爺爺,人已經領進來了,就在這兒呢。”
裘安仁這才抬起眼睛來,瞧了黑漆抹烏的田信一眼。田信看了這眼神,都覺得,他下一句就要說:“穿的這麼黑,杵在夜裡我都瞧不見。”
誰知道裘安仁把他瞥了兩眼,竟然丟下了書,坐起身來,雖然還是懶懶的,但總不至於是躺著的了:“哦,已經來了啊?”
他伸出手來,衝著田信招呼了招呼:“你倒是過來啊,方才那小崽子還說你有急事兒找咱家呢。怎麼?這會子又不急了?”
田信就著燈火,竟然瞧見裘安仁留著半寸的指甲,有些驚愕,自己從前怎麼從來沒發現呢?
聽見裘安仁喚他,他才深吸一口氣,往前走了幾步,“噗通”一聲跪在了裘安仁麵前,哭道:“義父救命。”
裘安仁的神色沒甚麼變化,依舊是吊著一雙狐狸眼,夜裡麵看起來就像是個人捏出來的,精致的傀儡娃娃——田信一直很奇怪,世上怎麼會有生的這般好的人,好的都能讓人覺得,他身上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真的。
就當真像個幻化成人形的山精野怪,再不就是披著畫皮的鬼魅了。
裘安仁垂著眼睫,看著跪在他腳底下的田信,道:“從前總是有人求著咱家救他們的命,咱家也總喜歡把人踢打出去,因為咱家覺得吧,他們那都是自個兒弄死自個兒的。咱家隻會害人命,哪裡會救人呢?”
田信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
裘安仁就接著笑道:“不過那時從前了,今兒咱家心情好,可你總得說出來要咱家救你的理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