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胡言。”譚懷玠聽到此處,登時上前一步,衝著賀霄一揖,“啟稟皇上,當初倭患並非正規軍,也不過是匪盜之徒,亂軍也不過是往日裡屯田的衛所兵,自然不能與驍勇善戰的西北軍相比。如今京城乃是兩麵受敵,沙俄與東瀛派出的又是精銳當中的精銳,若是不南退回防,難不成要眼睜睜看著東瀛自膠東灣登陸而後直逼京城?那東瀛軍如今都進了天津了!”
譚懷玠向來是如此,平日裡尚可溫文爾雅,可到了關鍵的時候,卻毫不含糊,直指要害。
那言官依舊咄咄逼人:“既然要提防東瀛軍,那為何不分兵呢?照理來說我軍是防守的一方,居庸關又是雄關,便是分去一半的人馬,也當能守住才是!”
站在一旁的兵部尚書孫和風哼了一聲,笑道:“年輕人,話不能這麼說,你這輩子活了二十幾年,見過幾回打仗,除了東郊巷以外,又見過幾回洋人,摸沒摸過火銃,可曾見過大炮。老夫雖也沒上過戰場,是個紙上談兵的匹夫,卻也知道那戰場上瞬息萬變,不是你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知道該怎麼打的。”
那言官被這兩人噎的口不能言,隻是衝著賀霄一揖:“臣的本職便是彈劾,如今不過是在儘臣的職責罷了。至於旁的,還請皇上決斷。”
小葉看著這一群在朝中吵起來的人,忙著打圓場:“各位大人稍安勿躁,如今這西北軍退至居庸關以南已成事實,再多說也是無益。”
“敗退居庸關之事,既然是戰敗,那就必然得罰。”賀霄還是方才的神色,仿佛方才孫和風與譚懷玠的話就隻是一陣刮過的風,連小葉的圓場似乎都沒有甚麼效果,“還有說甚麼西北軍?還是叫餘家軍罷,若是當真出了甚麼事,他們畢竟還是聽平朔王的,也不會聽朕的。”
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皆是一凜。
當初閹黨一手遮天,如今閹黨敗了,那皇上可不就覺得一手遮天的該是餘家了嗎?
“皇上,古人曾雲:‘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皇上萬萬不可聽信一家之言。”陳暉領著一眾人又跪下了,“如今正是戰時,萬萬不可再鬨出內訌,再生事端。”
譚懷玠也跟著梗著脖子跪在了地上,竟然冷笑了起來——他太清楚當年餘璞身死之後餘靖寧的狀態了,當初賀霄幾乎是默許這件事發生的,餘家兩代人為了大衡連命都豁出去了,卻被賀霄懷疑到如今,實在是太讓人心涼了:“皇上這麼說話,就不怕寒了前線將士的心!當初宋亡於元,便是因為無兵可用,無軍可出。大衡重文輕武了這麼些年,皇上難道半分教訓都沒從這裡麵得出來?如今是生死存亡的時候,為將的一個都不能少,我們如今站在此處的全是書生,皇上如若不信還在嘉峪關浴血奮戰的那群人,哪一個還能與皇上退得了那敵軍?!”
譚懷玠這一番話言辭懇切,幾乎聲聲泣血。他自如官場以來,向來都是這般直言不諱地直刺重點,不管他是個剛進大理寺的六品大理寺正,還是如今早已手握實權的內閣閣臣。
可賀霄這人,就是偏偏聽不得這些話,旁人越是勸他,他便越是覺得彆人瞧不起他。
“好好好,譚卿這一番話說得好!”賀霄從禦座上站了起來,連連給譚懷玠鼓掌,“把朕都與那亡國的昏君等同了,果真是不錯。這樣罷,不如去詔獄當中好好想一想該怎麼給朕建言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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