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多難多疼也不見她哭,今夜,她卻哭了。可見,她定是疼得厲害,委屈得緊吧,偏偏,這疼,這委屈,還是他給的。
他在娶她之時,便在心底對自己暗暗起誓,這一輩子,都會竭儘所能讓她過得開懷自在,而絕不是要惹她哭的。
這一刻,沈鉞真恨不得狠狠捶自己一頓。
那一聲聲低泣落在耳裡,聲聲皆是煎熬。沈鉞望著她背對著自己,微微聳動的肩膀,終於是敗下陣來,抬起手不顧她的掙紮,將她緊緊攏在懷裡。“好了,歡歡兒你彆哭了,你明明最懂我,自該明白我,我不是厭煩你,正是因著我心悅你,正是因著我還想著往後的天長日久,這才咬了牙在忍著。你永遠不會知道,要推開你,於我而言......有多難。”
他的聲音好似許久未曾潤色過的琴弦,喑啞得厲害,每一個字裡,好似都浸進了苦色,聽得人心口發酸。
葉辛夷在他懷裡停止了扭動,緩緩平靜下來,過了許久,她才平緩地道,“我明白你,可你,卻不明白我。”這聲音裡透著刻骨的倦意,好似她當真累了一般。
沈鉞聽得心口一緊,環住她的手跟著收緊,想要將她轉過來,她卻是伸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顯見是不願。
“兩個人在一處時,多快活一日便算得一日。我有的時候在想,若是我明日就死了,你今日是不是就願意了?”
“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讓你死?你不會死的!”
“你是人,又不是神,又哪裡還能掌控住一個人的生死?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這世上,每日裡都有人在死,誰知道下一刻會輪到誰?”葉辛夷的語調已是徹底平靜下來,可那些平緩的字眼,卻是紮得沈鉞心口慌疼,讓他本就已經波動的心緒翻覆難平。
葉辛夷平靜了片刻的身軀陡然一動,卻是一個反身,蹭起,便是雙臂勾著他的後頸,將他緊緊抱住,臉便是埋在他的頸側。
“阿鉞!”這一聲,讓沈鉞渾身一僵。
阿鉞?她叫他,阿鉞?
這個稱呼,還是他們成婚沒多久,他與她插科打諢時,讓她改口的稱呼,可是,她從來不曾喚過,多還是叫他大人,或是生氣時,便喊他一聲沈熒出。他心裡不是不失望,但後來,他們兩顆心越走越近,漸漸契合,這些稱呼便好似沒那麼重要了,他想著不喚也沒什麼關係。可是今日,她卻喚了,不過一個名字而已,經她的口喚出,卻好似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頃刻間,讓他的層層防備就此分崩離析。
“阿鉞,世上不如意之事太多,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就像那一日,你覺得自己有分寸,可萬一一個不慎,那把匕首紮得再深上兩寸呢?你是不是還能活著,如現下這般,安然待在我身邊?我也一樣,不敢保證自己能長命百歲,與你還有往後的歲月久長。我不想往後再後悔,你我明明可以在一處,卻因著這樣那樣的顧慮而一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