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雩也如之前承諾的一般,讓這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寧王是真的高興,一不小心,便是多飲了兩杯。
等到用完了膳,酒氣便有些上了頭,抱著耿夫人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雖然四下裡都是親信,可到底讓人瞧見了不好,耿夫人便親自扶著寧王去房裡歇下了,等到收拾齊整出來時,本還以為朱景雩已經不在了,誰知道,進得花廳便見得他負手立在半敞的窗戶前,望著外頭沐浴在靜謐夜色中的園子。
那背影看上去當真是卓爾不群。
耿夫人抱著手裡的東西走了過去,朱景雩側目望過來時,她緩下步子,微微笑著將手裡的東西遞出道,“這是我親手為你縫製的中衣,算作你的生辰賀禮。我的手藝不好,這尺寸也是跟他們要的,合不合身也不知道,你不要嫌棄。”
朱景雩低頭看著那套素色的中衣,卻隻是沉斂著眸色,沒有接。
耿夫人笑容微微一斂,覺察出他與方才有些不同,垂眼掩去眸中思緒,話語裡帶了一分急促道,“今日你也喝了不少的酒,天色不早了,要不就早些回去歇著吧!”
“為什麼?”朱景雩卻突然開口問了,張口,便是淡淡的酒氣氤氳。或許正是因為喝了酒,否則,這些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問出口。“生下了我,為什麼不將我留在身邊,反倒不計代價將我送出宮來?”
耿夫人神色一怔,愣愣抬起頭來看他,沒有回話,可臉色卻微微泛了白。
“為什麼?”朱景雩又問,“你可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母親是一個低賤的侍婢,所以,在那個府中,沒有人關心我,看重我,就連父親也是一樣。我在那個名義為家的府裡,卻感受不到半點兒的溫暖。當初......你若留我在你身邊,或許......就不一樣了吧?”
“對不起。”耿夫人麵色一變,突然哽咽了一聲,“當初......當初我恨極了先帝,恨極了那座皇宮,我受不了......受不了你在宮裡,卻還要聲聲喊著他父皇......還有那些害過我的人,我隻怕我一個疏忽會護不住你。我寧願難一些,寧願不見你,也要將你送出宮來,讓你堂堂正正做你父親的兒子。隻是委屈了你……不過,你放心,你父親應過我,隻要他即位,你便是下一任儲君。”
耿夫人紅腫著雙眼,淚漣漣,卻是上前一步,揪住朱景雩的衣袖,仰頭看著他,神色楚楚之中卻又顯出矛盾的堅毅來,“孩子,母親知道自己欠你的太多,可母親一定將這世上最貴重的一切捧到你的掌心來。我的兒子,自會成為這天下之主。”
朱景雩俊美無儔的麵容之上沒有表情,良久,他斂下眸子,卻是伸手,將耿夫人揪在他衣袖上的手扯了開來,“你可知道方才父王與我說什麼?他在提醒我,他不隻我一個兒子。他待你,自然是情深義重,可一旦登上那個位子,人心都會涼薄,君心難測,他對你的承諾,可又真還作得數嗎?”
耿夫人臉色更白了兩分,卻隻一瞬,她咬牙道,“咱們總得督促著作數。你還有鎮國侯那個嶽家,那是當初母親費儘心力給你爭取來的,你要好好待謝氏,就算她刁蠻任性,為了大計,你也委屈自己忍忍她,一定要早日誕下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