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點多,醫院門口,路燈大亮。
空氣中仍留著白天炙烤的餘溫,站在水泥地板上熱得人心焦,夏小梨卻感覺渾身發涼。
“你到底想做什麼。”
宋鬱單手插兜,低眼欣賞了一番她緊張戒備的神色,才神態自若地開口寒暄。
“夏小姐這麼緊張做什麼,上次在刑家的慈善晚宴上,不是已經正式打過招呼,把誤會解開了麼。”
“你放心,我一向尊老愛幼,隻是正巧路過來看看你奶奶而已。”
見夏小梨緊繃得比前幾次還厲害,他驀地輕笑出聲。
“還是說……你還緊張些彆的?”
他回頭打量醫院高聳的綜合大樓,抄在西裝褲兜裡的手拿出來,指尖把玩著瑞士軍刀,狀似隨意地問:
“這樓裡,還有彆的什麼重要的人在嗎?”
夏小梨臉色一白,瞳孔裡有一瞬極度驚恐的白芒。
他知道了……
她腳下發軟,呼吸發緊,死死攥著拳頭。
“對不起。”
夏小梨退後一步,咬牙朝宋鬱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沒用,但是我爸爸不是有意的,這是個意外,我求求你,我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求求你……”
宋鬱臉上的笑容消失,露出陰沉的底色來,“對不起?這句話我可等了十四年。”
瑞士軍刀的刃鋒在夜色中泛著冷光,他逼近:“知道當孤兒是什麼感受嗎?喔,你當然不知道,你爸還活著,不是麼?”
“我爸被撞得全身沒一塊完整的骨頭,你們倒好能耐,居然能瞞天過海假死?”
……
“黎寶?怎麼了這是,魂都丟了。”
陳明英切下一大塊蘋果塞夏小梨手裡,“甜得很,吃一塊。”
“累了就趕緊回學校去,說了不用天天大晚上來看我,你爸那兒我也看著呢。”
“沒事,想明天的課,”夏小梨搓了搓臉,握住陳明英的手,嗓子發乾,認真開口。
“奶奶,我和這個人不是什麼好朋友,以前、跟他有過矛盾,您以後彆跟他接觸,好嗎?”
陳明英納悶,“怎麼啦?我看小宋人很不錯的嘛,有禮貌,來看我好幾回了,次次帶水果嘞。”
“奶奶!”
夏小梨音量陡然提高,差點控製不住情緒,又強壓下來,軟聲道:“您就聽我的行嗎?”
住院這段時間,陳明英頭發花白得更厲害了,整個人蒼老了不少,滿麵溝壑皺紋,眼也花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抓住夏小梨的手,慈愛地撫摸,“好,你不喜歡的,奶奶就不喜歡,以後不讓他來。”
“今天有人給你受委屈了?”
“沒有,”夏小梨搖頭,掛出一點笑來,“下周就做手術了,我最近在看房子,租一個大房子,等出院我就接奶奶回家。”
“要什麼大房子,就在窯西那兒附近找個差不多的就行,彆浪費錢,我帶著你爸住,能占多少地方。”
陳明英笑著摸拍孫女的手,“臥室留給你,你周末放假就回來,奶奶給你做紅燒肉。”
“奶奶,不是說了我爸還不能出院麼,醫院來了厲害的新醫生,隻要堅持治療,爸爸的情況能再好轉的!”
夏小梨眼神希冀,陳明英卻沒有太激動,隻輕歎一口氣,拍了拍孫女的手。
……
夏小梨踩著點回到金鼎府,十一點半才解鎖開門。
屋內剛應聲亮起燈,她抓著帆布包呆站在玄關,過了一會兒,慢吞吞轉身坐下,帆布鞋脫了一隻,又呆住了。
“不不不,我現在當然不會動他,你爸正在受著最大的懲罰,不是嗎?我巴不得他長命百歲,好讓我經常來看看,他插滿管子生不如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