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除夕,熙和帝偶爾興起,會叫瀾哥兒兄弟三個進宮陪他說話。
今天還是燕長風親自來接他們三個,馬車裡九哥兒打量著他,問道:“二伯沒睡覺嗎?好難看啊。”
燕長風:“……”
他揪住九哥兒抱到懷裡一陣報複性揉搓,“九哥兒今天沒吃糖嗎?說話都不好聽了。”
“沒有。”九哥兒悄咪咪瞥一眼瀾哥兒,小聲告狀,“哥哥不給吃。”
瀾哥兒笑著挑眉:“你說什麼?”
九哥兒馬上改口:“哥哥怕我把牙吃壞,讓我節製,我聽話呢。”
燕長風看著他們這樣,沉重的心情都緩和不少。
來到長定殿,燕長風把他們帶到熙和帝床前。
說實話,病重的人相貌都不怎麼好看,熙和帝一張臉浮腫又沒氣色。
瀾哥兒提前教導過弟弟們,讓他們心疼皇爺爺生病,不要表現出害怕和其他令皇爺爺傷心的動作。
他們都很聽哥哥的話。
聿哥兒和九哥兒一起上前,規矩行過禮後雙雙站在床邊陪熙和帝說話。
“皇爺爺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裡痛呀?”
“我今天在馬車上看見糖葫蘆了,皇爺爺想吃嗎?下次進宮我給您帶!”
嘰嘰喳喳兩隻小鳥一樣,聽多了的人會嫌棄他們聒噪,可對熙和帝這種日暮西山的老人來說,他最喜歡的便是這份生機。
每個問題他麵帶微笑耐心地回答。
過了會兒,兩個小家夥說得口渴,燕長風帶他們過去喝水,熙和帝招招手讓瀾哥兒離他近些。
望著瀾哥兒精致英氣的眉眼,熙和帝懷念道:“你長得好像你父王……”
不知為何,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瀾哥兒差點掉淚。
然後,熙和帝細細打量他,說了句瀾哥兒沒太聽懂的話。
“要是你再大些就好了。”
再大些,他便沒了現今那麼多顧慮。
熙和帝摸摸瀾哥兒的腦袋:“好好讀書好不好?長大了像你父王一樣英明果斷,百姓有你父王這樣的人才會過上好日子,你要和你父王學學。”
到了這會兒,熙和帝回想他的一生,很是遺憾。
因為天資不足,當了皇帝後他也沒怎麼努力彌補,反而自欺欺人、放任事態發展,為國家釀成大錯。
他這個皇帝當得無疑是失敗的,而且不隻是皇帝,身為丈夫、身為父皇,他也沒有哪個身份是做得很好的。
“皇爺爺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是生了你父王和你二伯他們。”
瀾哥兒靜靜聽著,不知該如何回應,而且他看熙和帝的樣子,好像並不需要他的回應。
他像是在總結,也像是……告彆?
“皇爺爺讓你幫忙轉交給你父王的禮物……”熙和帝眸光暗了暗,“既然他不回來了,瀾哥兒你就放著吧,不必再打開,也最好彆打開了。”
燕扶光不在了,沒必要把瀾哥兒再卷進這場權力鬥爭中。
錦盒裡的東西一旦被人看見,說不定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等你長大些,拿去西北,連著盒子一起燒給你父王。”
即使最後他的期待落空,熙和帝也想讓燕扶光看看,他是他最驕傲、最自豪的孩子,他想把一切都交給他。
瀾哥兒還是點頭,他這麼聰慧敏感,早就發覺了異樣。
離彆的悲傷他已經曆過,好在最後峰回路轉。
可這次,熙和帝的離開不會有任何反轉,瀾哥兒深深地明白這點。
他抓住熙和帝的手,想給他暖一暖,“皇爺爺,父王說他小時候很幸福。”
手中一雙蒼老的手與瀾哥兒細嫩白皙的手形成對比,上麵片片斑駁顯出熙和帝的年紀,瀾哥兒握緊了些,繼續說:“您是父王的父親,父王肯定也像我們一樣,覺得您很厲害很厲害!”
熙和帝被他逗笑:“都是你臨時編出來哄皇爺爺的吧?”
瀾哥兒認真道:“不是,父王自已說的,男孩子一生中第一個崇拜的,基本上都是自已的父親。”
彆看他父王長大後很厲害,可小得不能再小的時候呢?
那時候在他眼裡,父親的身影一定是高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