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前方的張大安,李元軌,李大誌等人,全部肅然躬身。
“傳旨,修建淩煙閣事,禮部侍郎李訥,將作大匠裴匪舒,禮部郎中李思訓,太常博士薛稷,太子舍人殷仲容,太子崇文館學士顏昭甫等人,各升散官一級,諸餘如製。”李絢目光看向群臣之中。
負責修建淩煙閣的李訥,裴匪舒,還有一眾工部官員;負責一直畫像的李思訓,薛稷,殷仲容,顏昭甫等人。
一眾人俱都站出拱手,叩謝聖恩。
李治的目光從顏昭甫的身上掠過,然後看向群臣,開口道“兩儀殿準備了宴席,諸卿,一起去吧。”
“喏!”群臣肅然領命。
……
畫閣淩虛構,遙瞻在九天。
丹楹崇壯麗,素壁繪勳賢。
靄靄浮元氣,亭亭出瑞煙。
近看分百辟,遠揖誤群仙。
圖列青雲外,儀刑紫禁前。
望中空霽景,驤首幾留連。
王勃站在貞觀殿前,眺望淩煙閣,一首詩忍不住的念了出來。
李絢輕歎一聲,背手道“望中空霽景,驤首幾留連。叔父,你說朕如今,還適合入淩煙閣嗎?”
“淩煙閣當年是太宗皇帝,為紀念大唐功臣而建,陛下承接天命,創更宏偉之盛世,自然有資格進淩煙閣接受供奉的,不過……”王勃轉身,看向李絢道“不過臣以為,陛下百年後,更適合在太廟接受陛下諸子孫的供奉,而不是淩煙閣。”
“還是叔父能讓朕開懷。”李絢忍不住的笑笑,然後說道“叔父請吧,朕與叔父,如今好好的說一說這河北之事。”
“喏!”王勃神色肅然的拱手,眼底深處忍不住的閃過一絲凝重。
巨大的河北地圖掛在了牆上。
王勃手裡拿著一根竹杖,指著冀州道“河北的問題,核心便是冀州,太行山腳下的博陵,清河,趙郡,乃至於滎陽,雖然同樣是繁華之地,但人口加起來也不如冀州,而這裡的世家是最多的。”
李絢鄭重的點頭,他如果要解決河北的問題,冀州和幽州才是最重要的。
“冀州之地,以劉氏,魏氏,馮氏,張氏,趙氏為主,其中姻親往來,常年不絕,甚至勾連崔盧李三家,與其共同侵占田地。”王勃在河北一年,借助司農寺少卿的身份,著實查了不少事情。
“劉氏,便是河間劉氏吧?”李絢輕輕的問了一聲。
王勃立刻麵色凝重的拱手道“是,是皇後的母族,尤其是陛下稱帝之後,劉氏除了幫助陛下穩定河北以外,也侵占了不少土地,有的甚至還打著汴國公和太子的名號。”
“所以暫時不能動他們。”李絢的麵色凝重起來,他剛登基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還沒有到自掘根基的時候。
王勃點點頭,李絢如果真的要冒進,王勃也會阻止他的。
遍及天下的劉氏子弟,是李絢統治天下最大的助力之一。
現在還不到動他們的時候。
“劉氏畢竟有汴國公整頓家風,陛下隻需傳話一聲,他們自然知道怎麼做。”王勃輕輕說了一聲。
李絢點點頭,說道“魏氏便是魏相之家吧?”
“是!”王勃神色肅然,說道“魏家自從魏相故世之後,便開始深耕地方,又有霍王相助,故而家世並未衰落,而且家風嚴謹,雖然有侵占田地之事,但並不嚴重。”
李絢平靜的點點頭,魏征雖然是名相,但僅止於他一人而已,其子女多與薛崔聯姻,已有世家之疾。
“張氏是冀州最大世家,前相張文瓘家族,其子多任朝中大員,有萬石張家之稱。”王勃麵色濃重,認真的說道“其家侵占田畝亦是最嚴重的。”
“兩個刺史,兩個少卿,都是朕用的重臣啊。”李絢輕輕冷笑,隨即搖搖頭,說道“都不好辦啊。”
“馮氏是尚書馮左丞家族,”王勃提到了馮元常,說道“馮家在冀州雖然排名第四第五,但其貪婪之度,還要遠超前麵幾家,而且手段也更加狠辣一些。”
“馮元常?”李絢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說道“馮卿曆來有剛毅忠直之名,多有功勞,他家何至於此?”
“馮左丞的名聲其實算是一般。”王勃嘴角輕輕冷笑,然後說道“馮左丞從弟馮元淑,多任地方縣令,為政揚善懲惡,為人生活簡樸,甚至與奴仆們一天隻吃一頓,馬匹一天也隻喂一頓草料,所任又不攜家眷,俸祿多餘則用來周濟窮人,簡樸廉潔至極。”
“廉潔至極?”李絢清楚的聽清了王勃的嘲諷,他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就不對了。”
世上真正清廉的官員,以海瑞為最,那位馮縣令聽起來比海瑞還要更加廉潔。
“這是臣搜集的馮家侵占土地,致人死命之事,在衡水一帶,其家占地將近一半,有馮半城之稱。”王勃的眼中滿是冷笑。
李絢輕輕點頭,說道“看樣子在,馮卿怕是很難再上一步了,明年朕的目光將會放在河北,看看他會如何做吧,若是收斂一些,便讓其自查了事,若是不收斂,便調任黔州吧。”
“是!”王勃肅然拱手。
“趙家?”李絢抬頭看了王勃一眼。
王勃臉色有些為難,但還是拱手說道“河間趙氏,源自真定趙氏,和天水趙氏連宗,與清河趙氏是一家。”
李絢直接擺手,說道“雲麾將軍雖是清河趙氏嫡係,但不過幼房而已,和主支關係並不好,來往甚少,趙家之事,多與清河趙氏有關,吏部尚書藺仁基,吏部侍郎趙喧都是如此。”
對於趙氏的事情,李絢比王勃知道的要多得多。
“是!”王勃輕輕點頭,麵色凝重的看著李絢。
河北的亂局,若是追溯源頭的話,甚至能夠直接追到李絢的身上,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朝廷是一個態度,地方層層加碼,就是另外一個事情了。
說到底,壓迫剝削河北人,永遠是河北人自己。
如今李絢要介入,就要看,他要先拿誰開刀了。
……
站在河北地圖之前,李絢沉吟許久,終於開口說道“朕當朝主政,不當以構陷為事,所以一切以實證為先。”
王勃站在李絢身後肅然拱手,這是正統的行事之法。
“李墨。”李絢側身看向殿中陰影處。
“臣在。”黑衣黑甲的李墨無聲的站了出來。
“你派人去河北一趟,找到那些被迫害極深的家族,資助他們來長安告狀,朕要看看,諸家究竟是怎麼應對的。”李絢的拳頭緊握了起來,諸家的應對手段,將決定李絢對他們下手的狠辣程度。
“陛下穩重。”王勃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可不好處理,不過有件事情,卻是可以提出來了。”李絢看向王勃,說道“叔父,你檢校一個太子崇文館學士吧,朕要升孔學士為大學士,正好你頂上他的位置。”
“孔惠元,陛下想要用冀州孔氏,來撬開河北的局麵?”王勃頓時就明白,那位新任的太子崇文館大學士孔惠元,將會成為李絢處理河北之事的利刃。
河北的事,終究要河北人自己來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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