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平康坊北。
一條小溪從庭院中緩緩流過。
閣樓之上,明月之下,一名身穿綠色長袍,頭上戴著黑色璞帽,麵色清朗,光潔如玉的男子,坐在扶欄之側。
手裡提著一青色酒壺,不時的倒出一杯酒,然後直接送入自己的咽喉中,眼中滿是清思。
就在這個時候,“啪啦”一聲,側畔的小門被直接推開。
下一刻,無儘的喧鬨頓時湧入耳中。
一名穿著紫色長袍,腰間懸著玉佩,兩臂之間各摟著一名輕絲薄紗的嬌柔倩女,臉色醉醺醺的少年郎,推開門之後,便朝著青衣男子喊道:“十八兄,你怎麼一個人躲到這裡來了,走走走,和愚弟一起去見識一下長安更多名士。”
“是!”青衣男子微微一歎,起身道:“麻煩賢弟了。”
“無妨。”紫衣少年眼中閃過一縷精光,然後說道:“今日陛下納妃,難得張說,張若虛,閻朝隱這些家夥,都被鄭王請了過來,吟詩作賦,不然小弟也難找機會,讓你壓下他們。”
“便聽賢弟的。”青衣十八郎認真的點頭,同時說道:“剛剛獨思,恰好有了一點思緒。”
“如此便好。”紫衣少年聲音高朗起來,然後將懷裡的兩名美人直接推到了青衣十八郎的懷裡,這才轉身,一揮手裡的扇子轉過身,看向身後無儘的喧鬨之中,高聲道:“我家十八兄已有大作,所有人都認真聽著。”
花燈之下,原本熱鬨的花樓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青花閣,平康坊十八閣樓最負盛名的一家。
甚至有傳言說,當年皇帝未登基之前,也不止一次的來過這裡。
當然,知情的人都知道這是胡扯,皇帝在登基之前,很少來逛這種無聊的所在,便是偶爾來了,也多是在辦案。
而他出現的地方,很多時候都會帶起一片腥風血雨。
一樓之中來回穿行的使女,看到二樓之上,整個平康坊最負盛名的程家二公子說話,所有人立刻在鴇母指揮下,退了出去。
二樓之上,不少青年士子,全部都探頭過來。
每個人的身邊都坐著一名貌美的樂坊女子,但是在程家二少程若水的聲音之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程若水,左海衛大將軍程處弼的嫡孫。
他的父親程伯獻,如今在右衛任郎將,毫無疑問,將來更上一步,成為十六衛將軍,幾乎是必然之事。
東郡程家,自從太宗皇帝起,就深受曆來皇帝信任。
盧國公程咬金自是不用多提,高宗時期的廢王立武,更讓程家穩穩立於朝堂之上,便是武氏作亂,也未有影響到程家。
當今皇帝登基之前,便多與程家親善,甚至多次與廣平郡公程處弼一起值守宮門。
而程處弼的弟弟程處政,更是一直都在皇帝的麾下效力,如今是右監門衛將軍。
一個大將軍,一個將軍,其他中郎將,郎將,千牛衛率,更是不知道多少。
裡裡外外這些年積攢的人脈,更是足夠讓他們在長安城內橫著走。
當然,最重要的,是皇帝信任。
程若水的親兄長程若冰,如今任職左千牛衛率,經常出現在皇帝眼前,是簡在帝心的人物。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千牛衛校尉,都尉,乃至於郎將,中郎將,程家輝煌繼續。
當然,有龍就有蟲。
程家的小兒子程若水倒是個浪蕩子弟,就等著過兩年玩夠了,哪家宗室有個未出格的女兒,娶入門,然後借此步入仕途。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今年的程家,反而是難得的出了一個人物。
程若空,來自東郡東阿縣,之前都沒有怎麼聽過的名字,在年後,突然乘風而起。
程若水不止一次領著他,趁著新年之時,出入各家門庭,宣揚名聲,就是等著在科舉上一舉揚名。
……
張若虛靠在廊柱之上,一身白色山水袍清朗俊逸,他的目光看向了中央諸位上的鄭王李敬。
鄭王年少時便是個荒唐的風流種子,憑借著和皇帝極為的親善,如今更是做了宗正寺卿,可即便是如此,他出入之間,也沒有多少收斂。
平日倒也罷了,有皇帝在上麵看著,他也不敢胡亂放肆。
但是今日不同,如今不僅是新年,皇帝還在今日納妃。
弘農楊氏女,今日嫁入宮中。
當然,這些沒有張若虛的事情。
在女子之事上,便再怎樣的道學君子,也沒法指責皇帝。
一個皇帝才十幾個妃子,誰能說什麼。
鄭王似乎沉浸在了美人之間,對於程若水的話沒有在意。
張若虛輕輕點頭,目光輕巧的掠過了張說,閻朝隱他們兩個,最後看向了走入視線當中的程若空。
清風拂綠柳,白水映紅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