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看了看瞿式耜,又看看了丁魁楚,再看看身邊的王坤,隨即環視了一圈眾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永曆的身上,說到底,永曆不過是個二十餘歲的小夥子,沒什麼處理政務的經驗,更比不上崇禎皇帝好歹有個想把大明朝經營好的心。
說白了,從登基開始,永曆帝就沒什麼實權,兵權更是沒有,就算是想做點事情,也是有心無力。當日和紹武政權爭鬥,他便帶著朝廷退入廣西,現在清軍壓境,直麵清兵,他自己根本沒有心理準備。
隻見永曆帝用顫抖的聲音小聲道“朕,朕以為,首輔大人言之有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當分兵拒之,朝廷可遷往思明府,避其鋒芒。”
“這!”瞿式耜如同遭受當頭一棒,萬萬沒想到皇帝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陛下,這萬萬不可!”瞿式耜跪地道。
“瞿大人!陛下已經發話了,你想當庭抗旨嗎?”丁魁楚厲聲質問道。
瞿式耜猛地抬頭,紅著眼睛盯著丁魁楚,丁魁楚被瞿式耜凶狠的眼神嚇得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你要做什麼?”丁魁楚有些心虛道。他也明白,瞿式耜畢竟是廣西的主官,主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上有兵權,城內大部分的軍隊都是廣西當地的人馬,瞿式耜可是他們的直接上級。還有一些是何騰蛟的人馬,丁魁楚雖然是首輔,但手中能直接指揮的部隊少得可憐,也就是皇帝親軍的幾百人而已,加上王坤能指揮的所謂錦衣衛和東廠,千把人就到頭了,這些人大部分還是花架子,沒什麼戰鬥力。瞿式耜真要是翻臉,丁魁楚可不是他的對手。
瞿式耜對永曆的表態失望至極,事已至此,作為皇帝,不想著怎麼共同抗敵,竟然跟丁魁楚一樣想著跑路,把自己置身事外,他們這些大臣這麼拚,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可是連皇帝自己都不上心,他們這些大臣上心又有什麼用。
此刻,瞿式耜感到無比疲憊,當日其兄長將位子傳給他,讓瞿式耜儘心輔佐,可是這麼些年過去,瞿式耜才深深感到,這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關鍵時候竟然掉鏈子了。
瞿式耜沒有得到永曆的允許,緩緩起身道“那好,陛下和首輔大人可以去思明府暫避,本官帶人死守南寧,左斌負責護衛朝廷去思明府,城內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動,全部留下守衛南寧城。張同敞大人和高衡還在前線浴血奮戰,現在放棄南寧,前功儘棄。”
這是瞿式耜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知道,其實隻要皇帝和朝廷跑路,他扣下這些兵馬跟不扣下這些兵馬結局沒什麼兩樣,軍心渙散,民心渙散,還怎麼擋住清兵,扼守昆侖關和南寧之間的交通樞紐,隻怕此時,清軍已經分兵截斷了昆侖關的糧道,水源倒還好,昆侖關關城內有水井,但是糧食運不上去可不行,如果沒有糧食,清軍就算是圍困,耗也能把興華軍給耗死。
既然永曆皇帝表了態,瞿式耜鬆了口,一切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強留皇帝,瞿式耜就算是打完了仗,也是第二個於謙,就連何騰蛟恐怕都難脫乾係。瞿式耜不怕死,但是他不想這麼白白送死,因為他自己明白,南明小朝廷已經沒有多少忠君愛國的大臣了,丁魁楚和王坤這麼乾,無非是自己怕死,拿皇帝出來當擋箭牌罷了。
若是瞿式耜知道王坤、丁魁楚背後跟清軍的交易,恐怕要吐血三升。
朝會一結束,丁魁楚就迫不及待催著王坤收拾行囊,他是司禮監首領,皇家的事務自然是他們來負責,反正他們在南寧也沒什麼金銀細軟,本來就是一路跑路過來的,沒啥家當。王坤草草收拾一番,連夜跟丁魁楚帶人護衛永曆帝前往思明府了。
正如朝會上說的那樣,除了親軍和錦衣衛之外,剩下的人一個沒帶,隻有左斌帶著數百思明府的官兵,護衛著他們一起回去。
“瞿大人,這樣一來,局勢可就艱難了啊,南寧能不能守住還兩說。”入夜,南寧西門悄悄打開,因為戰爭的緣故,全城實施宵禁,所以街麵上並沒有行人。瞿式耜也是故意選擇夜裡放他們出城,因為白天走太高調了,對軍心士氣將是嚴重打擊,隻有趁著夜色走,將事情控製在最小範圍內,瞞著民眾,能瞞一天是一天。
何騰蛟負手站在瞿式耜的身邊,目送皇帝出城,然後對瞿式耜說著什麼。瞿式耜長歎一聲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當初讓丁魁楚當首輔就是個完全錯誤的選擇,此人在先帝時期就是聲名狼藉,他當首輔,沒有出謀劃策也就算了,還拖了整個戰略的後腿,高衡他們在前線奮戰,朝廷卻直接跑路,這讓前線將士們知道了,會怎麼想?”
隨即,他轉身對何騰蛟道“何大人,朝廷去思明府已成定局,但我們不能光是著眼於思明府,我們身後還有太平府,如果何大人不反對,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何騰蛟道“瞿大人請講。”
“請何大人帶兵去協防太平府,萬一南寧有個閃失,太平府還能頂一頂。”瞿式耜拱手道。
何騰蛟一愣,“不,瞿大人,南寧本來就兵少,我恨不得把周邊的人馬全都彙集到南寧府來,這時候還分兵,南寧怎麼能守得住?”
瞿式耜搖搖頭道“分兵還是不分兵,我看,南寧府都有危險,但不管怎麼樣,本官要做最大努力,千說萬說,丁魁楚有一句話說得對,那就是不管陛下如何表態,我們作為臣子,還是要保護陛下的安全,如今從南直隸到廣西,數個小朝廷都沒了,我們是大明最後的希望和骨血,是大明的種子,無論如何,我們也要保住這個種子。”
“皇帝老兒都跑了,留兄弟們在這裡等死,我們不願意當炮灰!”
“曰你姥姥,把老子們當馬嘍呢!說跑就跑,讓我們殿後!”
“弟兄們,老子不乾了,你們誰要乾,誰去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