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真是‘老了’啊。”
謝玄衣掂了掂手中傘劍,望向灑滿鮮血的山嶺,心底自嘲了一句。
若在當年,即便沒有本命劍,殺這麼一位邪修,哪裡需要第二下?
點指即可。
如今斬出兩劍,卻隻是斷其一臂。
“嗬……哈……”
荒山野草叢生,鮮血斑駁,被削去半條性命的重霧道人,如野狗一般匍匐,渾身血汙,他竭力扒住一塊巨石,簸坐著轉過身子,大口喘息。
重霧道人知道自己死定了。
這一劍,看似隻是斷臂,但實際上,銳利無匹的劍氣,已經侵入五臟六腑,數個呼吸之間,便抵達丹田。
很快,他的氣海便會被撕裂,切碎。
臨死之前,他隻想看清對方的麵容,弄明白眼前這位無緣無故蒞臨玉珠鎮的大菩薩,到底是何許人也。
謝玄衣遂了他的心願,將那把“鋒利無雙”的紙傘,插入泥濘之中。
“你很想知道我是誰?”
謝玄衣緩步來到重霧道人身前,蹲下身子。
四目相對。
不斷咳出鮮血的重霧道人,困惑迷茫地看著這個少年。
“……你是?”
“我姓謝,謝謝的謝。”
謝玄衣輕描淡寫開口。
就是這麼一個謝字,讓頹然簸坐的重霧道人,虎軀猛然震顫,整個人如遭雷擊。
重霧腦海之中,跳出一張讓他恐懼了半輩子的麵容。
“大穗劍宮……謝玄衣?”
他聲音顫抖念出那個恐怖的名字。
重霧死死盯著眼前的少年,麵色變得比紙還蒼白“不可能,謝玄衣已經死了……十年前,死在北海。”
“白鬼追了我三千裡,親眼看我斷絕心脈,點燃本命劍氣,墜入北海,才肯罷休。”
謝玄衣一字一句說道“當年追我的那幫家夥,屬他出力最大。看得出來,陰山很希望我死,但很遺憾,我偏偏沒死。”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重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盯住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麵孔,重霧發現,此刻謝玄衣的麵容,與自己記憶中的似乎不太相同。
十年過去……本該死去的年輕劍仙非但沒死,反而變得更加年輕了!
又盯著看了片刻,重霧發現一個很諷刺的事情,眼前這少年並不是境界領先自己太多,刻意隱瞞了元氣,而是他的身軀之中空空如也,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元氣。
這是一具空殼子。
之所以能夠重創自己,以及斬殺自己麾下的妖物……隻是因為謝玄衣對“劍氣”太了解,即便自己身體裡沒有元力作為引子,依舊可以引動天地之力。
這個發現,印證了“謝玄衣”的身份。
因為普天之下,將劍氣修行到這一步的劍修,實在太少。
後知後覺的重霧,心中頓時生出巨大的悔念……
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都需要元力,才能進行戰鬥。
如果說肉身是湖泊容器,元力便是這容器中的水滴。
一個沒有元力的劍修,不過是個紙老虎,空殼子,即便是謝玄衣這樣,可以借用天地之力當做劍氣的劍仙,也沒想象中那麼可怕。
如果再來一次,他不選擇逃跑,而是選擇火拚……或許,他有機會活下來。
甚至,他有機會反殺!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打碎了他的幻想。
謝玄衣蹲在半死不死的重霧道人麵前,甩了一巴掌,淡淡道“喂,醒醒,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
“……你!”
重霧道人敢怒不敢言。
他咬牙切齒道“既然你是謝玄衣,我隻求速死!”
若是謝玄衣還活著,這個消息傳出去,整個大褚都將為之震動!
十年前,沸沸揚揚的圍殺事件,聲勢浩大,規模之盛,乃是數甲子未有的“盛事”。
謝玄衣死的第一天,北海就被翻了個遍。
無數人夜不能寐。
他們不能接受謝玄衣還活著的結局,因為他們知道這位殺胚的性格,如果謝玄衣還活著,參與此次殺局的所有人,都要被清算!
直至一年過去,大褚太平,無事發生。
這些人才勉強能夠睡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