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潮城,青州最負盛名的觀潮之城,每年都有許多遊客前來。
此刻正是人聲鼎沸的旺季。
街道上人頭攢動,商販吆喝之聲連綿不絕。
一行十數人的隊伍,極其低調地擠在人潮中前進。
隊伍隻剩一輛馬車。
一位身材姣好穿著布衣的年輕女子,牽繩走在最前麵,神采奕奕,四處打量著鯉潮城街道……這是鄧白漪第一次見到如此繁榮如此熱鬨的場麵,這是北郡八百年也看不見的場景。
鄧白漪一陣感慨,羨慕那些生在境內的幸運兒。
雖是亂世,卻可得太平。
不過真正讓她詫異的,還是另外一件事。
“你似乎很擅長跑路?”
這幾天,她算是見識到了謝真的拿手功夫。
從太安城出,一路東行,抵達鯉潮城,本是一條直線,但謝真所選的行進路線極其詭異,像是一條蜿蜒長蛇,走的儘是地圖上沒有標記的偏僻小路……
這家夥以前一定來過這裡。
不。
以前一定經常跑路。
“以前被追殺過。”謝玄衣輕描淡寫說了一句。
青州他的確很熟,當年大褚貼令懸賞,四境修士齊出,他一路北上,曾在青州斡旋盤踞過很長一段時間。
這裡的路他熟,皇城司的手段他更熟。
殺了徐囿沈妍之後,謝玄衣放了好幾把火,燒毀徐囿安排的府邸,借著混亂打暈了駐城兵卒,順手震去一部分神魂記憶……如今青州封禁,渾元儀必定捕捉到了太安城異樣,就算皇城司檀衣衛火速辦案,但人證物證都不足,僅僅憑借那一丁點“因果天機”,想找到自己,可不容易。
踏入斷元陣,與徐囿生死對決之前。
謝玄衣便準備好了這善後之法。
他的身份,總是不好暴露的。
但徐囿的死,最少需要有一個“人”來買單……
既然這位副城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妖修,那麼這起事件,便正好由“妖修”買單。
薑凰是真凰後裔,身上的血,骨,發絲,都蘊含著真凰妖氣。
謝玄衣先前在車上繪製符籙,便取出了薑凰幾滴鮮血,並不需要多……這符籙借用凰血來作引子,不追求殺傷力,隻是為了讓有心人仔細觀察之後,可以發現符籙爆炸所殘留的微弱“妖氣”。
皇城司想要線索——這,便是他送給皇城司的線索。
如今順利進入鯉潮城,這一路,雖然路偏了點,遠了點。
但好在沒有任何追兵。
一直纏繞在謝玄衣心頭的“不安感”,徐徐消失……
那股被人提拎命線的感覺終於散去。
整個人都變得自在了許多。
為了接下來行事方便,謝玄衣路上刻意煉製了幾件不入流的簡易法器。
以元力煮燒樹脂,注入神魂之力,便使其變成一張輕薄麵皮。
覆在麵上,可變幻麵容。
這“人皮麵具”不算什麼本事,但行走江湖卻十分好用。
重活之後,自己年輕了十歲,這張臉的五官也略微有所改變……
但終究還是有些風險。
一旦進入大城,難免會被注意。
為了確保“安全”,謝玄衣給車隊每一人都煉製了張不同的人皮麵具。
進入鯉潮城後,他們便不再是北郡南下的“逃難者”。
而是行商貿易,順便搬家遷戶的生意人。
鄧白漪幾次想要停下腳步觀望,買點玉簪之類的飾品,都被車廂裡的謝玄衣“善意提醒”。
為了掩人耳目,如今鄧府一行人,全都扮做自己雇來的“下人”。
而她,則是扮演謝玄衣的婢女,負責牽繩驅馬,做些臟活累活。
婢女……自然是不配買飾品的。
直到入住客棧,在馬廄裡喂完草料,鄧白漪才終於可以緩一口氣,她一邊擦著額頭汗水一邊回房。
終於到了“人住”的地方了。
從玉珠鎮離開之後,一路風餐露宿,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先前好不容易在太安城有機會歇息一晚。
卻偏偏碰上那種事兒。
隻不過推門之後,鄧白漪笑意頓時凝固,她倒退兩步,檢查自己是否走錯了房……
“彆看了,就是這裡。”
謝玄衣坐在窗台位置,推窗看著不遠處的長街,道“今晚你和我住一間。”
雖然北郡貧瘠,但鄧家好歹也算是當地名戶,鄧白漪畢竟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
這幾日,扮了一路婢女,被使喚一路。
鄧白漪憤憤道“這是不是我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