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大褚皇城。
夜深人靜,書樓內燭火搖曳,映照出一張麵目清秀的年輕麵孔。
數百枚竹簡,懸浮陣列在桌案之前。
竹簡內篆刻字體,猶如蝌蚪一般,躍出竹簡,圍繞年輕人遊動——
雖然四下無人,但年輕人依舊坐得十分端正,脊背仿佛抵了一根戒尺,眼神澄澈猶如明鏡。
此刻他揮了揮袖。
無數蝌蚪掠回竹簡,伴隨著整齊的脆響,這些竹簡儘皆魚躍而去,隱於書樓壁龕之中,隻剩其中一枚,青燦熒光擴散,映照出此刻鯉潮城薑家府邸的景象。
陳鏡玄微笑伸手,握住竹簡。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謝玄衣從薑奇虎手中接過如意令,緩緩注入一縷魂火。
……
……
與妖器之中見麵的景象不太相同。
這一次神魂相見的虛幻場景。
乃是在大褚皇城的【至道書樓】之中。
神魂包裹之下。
若是不願以真麵目相見,可以牽引迷霧,遮蔽麵容。
謝玄衣當然不會以“真容”相見。
但陳鏡玄並沒有這個顧慮。
他坐在桌案之前,雙手按在膝蓋位置,大袖飄搖,周身被無數書卷圍繞,猶如儒仙。
謝玄衣則是坐在桌案另外一側,一身黑衣樸素到了極致。
與陳鏡玄相比,實在顯得黯淡無光。
不過兩人的姿態都很放鬆,宛如多年老友重逢。可惜桌案之上沒有茶盞,也沒有醇酒,隻有一遝厚厚書卷,以及兩抹昏暗發黃的搖曳燭火。
“陳大人,久仰大名。”
謝玄衣望向麵前那張十年未見的熟悉麵孔,笑著開口。
陳鏡玄。
這個名字的分量很重。
重到雖然隻有三個字,卻足以讓整個大褚王朝,所有宗門,所有世家,都要認真對待。
當年的大褚王朝,曾有南謝北陳,絕代雙壁的說法……這裡的謝,指的就是出身江寧,登頂劍道魁首的謝玄衣。
而陳,便是坐鎮皇城,鎮守天機的陳鏡玄。
“閣下如何稱呼?”
陳鏡玄微微一笑,一雙清澈眼瞳,直視麵前被迷霧包裹的渾沌魂靈。
謝玄衣有種被“看穿”的錯覺。
“名諱不重要。”
謝玄衣輕聲道“叫我‘甲六’即可。”
陳鏡玄輕輕嗯了一聲。
他忽然說了一個與此次見麵完全無關的話題“一甲子前,飲鴆之戰,北境一百零八鎮守使,戰死大半,最終以‘墨鴆大尊’身死道消為國,將妖國擊退於嘉永關外,諸位大修士聯手布下大陣,將大褚與妖國徹底劃出一道天塹界限。”
謝玄衣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墨鴆大尊雖死,但妖國南下之心未亡。”
陳鏡玄緩緩道“近些年,至少有三位大尊,嘗試在大褚境內攪弄風雲,靠著當年北境之戰的‘餘燼’,布置諜網,玩弄人心……如果沒猜錯,‘甲六’背後那位,應該是西蝕大澤的吞日大尊?”
“……”
謝玄衣當然不會回應,隻是沉默以對。
“有意思。”
陳鏡玄身子微微前傾了一下,他想要距離甲六再近一些。
但這個距離……讓謝玄衣感到了不適。
他向後略微退了一點。
陳鏡玄敏銳捕捉到了這個動作,他低眉一笑,就此止住進勢,柔聲問道“閣下是不是該說些什麼?今夜大費周章,借下如意令,總不會就真的隻是為了和我隔著神魂,遠遠見上一麵?”
“自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