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主離去之後,屋內一片寂靜。
搖曳的油燈重新恢複平定,仿佛從未跳動過。
那本薄薄的話本,卻引起了謝玄衣的注意……
秦百煌的故事傳出去這麼遠,背後原來是方圓坊推波助瀾,不過聽那位小坊主的意思,大褚皇城中與方圓坊有聯係的“大人物”,似乎不止一位。
短短十年,南離的生意,竟然能夠將手伸到大褚皇室這裡?
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謝玄衣仔細回味,總覺得雪主話裡有話。
秦家的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不知不覺間,他翻開話本,就這麼看了下去,國師與道姑的故事的確挺有意思,起承轉合,跌宕起伏,謝玄衣就這麼饒有興趣看了一宿。
直到第二日段照爬起來敲門。
謝玄衣這才意識到,一夜已經過去。
“小山主,你昨晚一宿沒睡?”
段照打著大大的哈欠,注意到了桌上那盞熬枯的油燈。
煉體者與劍修不太一樣,修行初期,煉體者更注重體魄,劍修更注重神魂……一夜不眠,對劍修而言不算什麼。
其實對段照這種金身境武夫而言,也不算什麼。
隻不過這段時日,舟車勞頓,他實在有些太疲倦了。
“不礙事。”
謝玄衣站起身子,合上話本,平靜道“……今兒換我驅車,你在後麵補覺。”
前半句的時候,段照心生惋惜,心想這不多休息半天真是可惜了。
後半句,小家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訕訕問道“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
謝玄衣笑了笑,道“好好睡你的,今晚到了皇城,還有一堆麻煩等著呢。”
段照眨了眨眼,來了精神“什麼麻煩?”
“……可能要動手的那種。”
謝玄衣拍了拍小家夥堅實的肩膀,輕笑道“到時候準許你不用劍,隻用拳頭。”
……
……
臨近日落,皇城下了一場小雨。
西寧街,元慶樓,三樓雅間。
“林兄,我敬你一杯。”
桌上宴席極其豐盛,但桌前隻有兩人,一位披著繡金黑袍,另外一位則是衣著樸素,隻著一身青色布衫。
繡金黑袍青年站起身子,雙手舉起酒盞,恭敬一禮,而後緩緩飲儘。
“聽聞前些日子,武宗內部大比,林兄拿下了第二。”
青年感慨道“二十三歲的金身八重境,恐怕是能與當年的謫仙大人相媲美了。”
青色布衫男子回敬一杯,麵無表情,搖了搖頭“秦兄不要捧殺,我與武謫仙大人相比,相差甚遠……況且此次大比,我隻是拿了第二,並非拿了第一。大師兄才是真正的武道天才,隻差一步,便可鑄造武道神胎。真正能追趕武謫仙大人步伐的,不是我,而是他。”
“修行路長,林諭兄弟,未來必定大有作為。”
黑袍青年微微一笑,說道“隻可惜……武宗大比的風頭,全被大穗劍宮的劍氣大典,壓了過去。”
“……”
林諭沉默數息,搖搖頭,渾不在乎地說道“武宗不在乎那麼多虛名,此次大比,也並非要昭告天下。”
“好氣魄。”
黑袍青年坐下身子,感慨道“不愧是北境名門之後,老爺子身體可還安好?”
“還得多謝秦兄。”
說到這,林諭站起身子,這次輪到他敬酒了。
他神色誠懇,一飲而儘“前些日子,秦府送給老爺子的靈丹,的確很有效果。老爺子的病症好了許多……這幾日氣血也不再衰敗。”
“客氣。”
黑袍青年擺了擺手,不以為然地說道“這‘神源丹’也是我偶然求來的,若是對老爺子有用,我回頭再多求兩顆。聽說這丹藥乃是借用了‘不死泉’的靈韻之氣,能夠續命延壽,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死泉?”
林諭怔了怔,搖了搖頭“這世上哪有這等神物……就算有,誰會拿它煉丹?”
“林兄忘了一甲子前的道門醜事了麼?”
黑袍青年笑道“若世上沒有不死泉,又是何等誘惑,能讓陽神境的大真人叛變?至於不死泉入藥之事,的確荒唐……不過,無論是真是假,能對老爺子病症起到奇效,便足夠了。”
“也是。”
林諭輕歎一聲,過了片刻,忍不住問道“不知,秦兄是從何處求來的‘神源丹’?”
“嗯?”
黑袍青年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問題。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說道“怎麼……林兄想要?”
“林家在北境戰爭中死傷慘烈,如今皇城更是隻有我一位獨子儘孝,怎能忍心看父親飽受病症折磨?”
林諭認真說道“此藥貴重,林諭不敢麻煩秦兄繼續破費,若有門路,還請告知,林家願重金答謝。”
黑袍青年皺起眉頭“林兄,你我交情,何必來談這些?更何況,這不是重金不重金的問題……神源丹這種神物,不是可以花錢‘買下’的東西。”
林諭愣了一愣。
“實不相瞞。”
黑袍青年歎息道“這神源丹,我是從方圓坊買到的。我向那邊小坊主提出過,要多買幾枚……”
林諭緊張起來“方圓坊?那邊怎麼說?”
“難。”
黑袍青年苦笑道“神源丹一共就那麼幾枚,即便是方圓坊,也沒有多少庫存。”
林諭眼中露出失望之意。
但他隱約捕捉到了關鍵詞語,方圓坊沒有多少庫存……
這便意味著,方圓坊其實是有不止一枚的。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