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無數夜晚苦修,在無數退縮時刻給自己打氣,他知道禪師乃是三教祖師之中活得最久的存在……但也因此,他決定將“此戰”定為晉升之戰,為了這一戰,他出發前喝下了許多醉仙釀,將精氣神都提升到了極致。
他寧可死在這一戰中!
也不願得到這樣的施舍!
“你不是好奇,為何沅州鐵騎,踏破佛寺之時,‘禪師’未曾現身麼?”
枯瘦僧人平靜說道:“或許,接下來你會明白原因。”
“……”
陳翀皺起眉來。
隻見枯瘦僧人偏轉手腕,緩緩抓住這根長矛,將長矛拔離心臟。
金燦鮮血,在天頂縈繞。
無數水汽,在雲間凝聚。
生之道,在空中被一股無形之力壓製,緩緩凝成一滴水滴,這是一枚金燦,蘊含無儘生機的水滴,即便心臟被青雷刺破,依舊可以續上性命,枯瘦僧人低頭注視著胸前的窟窿,緩緩開口。
“我是‘圓光寺’撿來的棄子。生來體弱,重病纏身,寺裡住持告訴我,這種不治之症,沅州治不好,想要活命,唯有祈求梵音寺醫治。”
“於是我便獨自一人出發了。”
“誰也沒想到,一個孩子,能夠輾轉數州,找到梵音寺,還能拜入梵音寺。”
“一位負責掃地的老僧,看到我孤苦伶仃,出於不忍,將我收入寺中,找了一位師父,這身病症順利得到了救治。”
“但因為天賦原因,我無法修行元力,也無法鍛煉肉身……”
“師父本想留我在寺中敲鐘,念經,傳道。但我執意離去,師父便不再留我,臨行之前,給了我這樣東西。”
陳翀死死盯著這枚金燦水滴。
他眼中浮現震驚,不敢置信——
這枚水滴蘊含的生之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師父告訴我。”
“不修行,亦是修行。”
枯瘦僧人輕輕開口:“從那一日起,我開始修行‘閉口禪’。我回到故鄉,將‘圓光寺’重新修葺,救人,化緣,乞討……佛門神通,我本一竅不通,但修行時間一長,便逐漸開始明悟。原來師父留我,是有原因的。七年前,我以凡俗之身,參悟了‘神足通’,一步踏出,可以遠遁百丈。三年前,我參悟了‘天眼通’,即便睡夢之時,亦可以照看周身數裡。”
“今日,閉口禪破,我卻參悟了第三門神通,宿命。”
他緩緩開口:“我好像明白了當年發生的一切,與今日的‘宿命’關係。”
法誠輕輕問道:“你相信,這世上有能夠救治百病的‘神物’麼?”
“……”
陳翀死死盯著這枚水滴。
在今日之前,他本來是不信的。
當年的飲鴆之戰,在他看來,簡直荒唐至極,他根本就不相信不死泉這種東西的存在!隻要得到一滴不死泉,就可以得到第二條性命?
荒唐!太荒唐!
可事實遠比這更荒唐……因為陳翀確信,傳說中的不死泉,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這枚水滴,生機濃鬱到了極致!
“這世上的因果,都有源頭。”
“有前因,才有後果。”
法誠伸出一枚手掌,緩緩畫了一個圓。
“師父贈我的這枚水滴,是這場宿命的開始,也是宿命的儘頭。”
他溫柔笑了。
他很不幸,也很幸運。
這上天沒給他一個公平的出生,活下來就重疾纏身,命不久矣。
可師父給了他一個完整的人生,這枚水滴,救了他一命,讓他能夠以凡俗之身,修出三門佛門神通。
參悟出宿命通後。
他回頭看去,看到了曆史洪流中的另外一種可能——
如果沒有這枚水滴。
那麼他已經死了。
或許這就是師父想要留他在寺中敲鐘的原因,如若他不走,那麼師父便可以好好照看他,在滾滾洪流之中,法誠看到了“師父”的一片光影。他看到“師父”贈出那枚水滴之後,身形開始黯淡。
這樣的神物,能存在幾滴?
在宿命通照見的長河中,法誠看到了不止一滴……師父將不死泉贈給了不止一人。
隨著這些人的離去。
師父也開始“離去”,他整個人黯淡到了極致,最終化為泡影,隻剩一團浮光。
他,成為了師父的一部分,活了下去。
活到了今日。
活到了“宿命通”參悟,看清真相,明悟一切,照見首尾。
【“師父。”】
法誠閉上雙眼,那枚水滴開始擴散,無數泡影開始凝聚。
宿命通跨越曆史長河。
輕輕的一聲呼喊,喚住了長河儘頭的那道蒼老身影。
“禪師”的背影忽而一滯。
他回頭看著宿命長河另外一邊的“僧人”,雖是陌生之聲,卻通過這門神通,順利實現了跨越。
下一刻。
泡影翻飛,彙聚,降臨。
……
……
“你……不是禪師!”
陳翀死死盯著眼前枯瘦僧人,他心中那個搖曳不定的念頭,在此刻終於可以得到確定。
眼前這個枯瘦僧人。
絕對不是禪師。
佛門內流傳著一個說法,據說修出三門神通,可以媲美陽神!
這個枯瘦僧人,雖然擁有著堪比陽神大道的“生之力”,但卻絲毫不懂如何戰鬥,這龐大到快要溢出的“生之力”,除了治病,救人,根本無法用作他處!
“禪師,從來就不止是一個人。”
法誠搖了搖頭。他以平緩地口吻,緩緩說道:“參悟佛法,普渡眾生。人人皆可成為‘禪師’。”
“荒唐!”
陳翀冷冷說道:“既然人人皆是禪師,為何鐵騎滅佛,無人站出?”
“生滅二字,乃是世間至理。”
法誠再搖頭,道:“海尚且會枯,山尚且會爛。何況人?何況廟?鐵騎既然要推倒寺廟……那麼便推倒好了,在沅州鐵騎抵達此處之前,我便主動將‘圓光寺’推了下去。”
“這世上萬物,自有生滅道理,我護得了一人,哪裡能護得了天下?”
法誠帶著欣慰語氣,認真說道:“今日你若要殺我,現在便可以動手了。你能夠成就陽神境,對大離而言,對天下而言,乃是好事。”
緊接著他伸出手掌,將那枚水滴拱手送出。
陳翀以無法理解的目光,注視著這枚水滴,心情極其複雜。
“收下。”
法誠微笑說道:“殺了我,收下它,你便可晉升陽神之境。”
……
……
(先發後改,可能會有些亂序,大家刷新一下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