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驕!
十月的北境,溫度驟降,樹木的葉子開始落了,寒風卷集著落葉和塵土,顯得有些淒涼。
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空中,卻似乎沒有帶來多少溫暖,前不久還在暖和的關中,現在便到了北境,霍清然一時有些不習慣。
提著一壺酒和祭祀用品,霍清然帶著手捧披風的陳小圓出了湛河城,來到郊外。
兩座新墳安靜地矗立野地裡,一名青衣長袍男子靠著砌墳的白石,舉著酒壺有一口沒一口地飲著,神色淡漠,不知是喜是憂,眼神放空了似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方。
霍清然的到來並沒有打擾到青袍男子,他甚至沒有看她一眼,仍舊自顧自喝著酒。
霍清然在兩座墳前都上了香,又拔了酒壺的塞子,將酒傾倒在墳前,口中道“兩位當家,清然……請你們喝酒。”
小圓站在一旁,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酒壺裡還剩了幾口,霍清然走到雲清儒身邊,也靠著白石坐下,道“又一個人喝酒,這次我可以和你一起喝了。”
說完霍清然仰頭飲了一口殘酒。
雲清儒卻停了下來。
“你恨我嗎?”霍清然突然問。
雲清儒答非所問“其實我一直在想,你到底為何而來。”
“你心中有答案嗎?”霍清然問道。
“難道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
“你知道不是。”
“我知道!可是這一切太巧了,我也知道事情發展成今天的局麵是誰也無法控製的,可我不知道的是,燕子山的人遇見你究竟是喜是悲。”雲清儒又飲了一口酒,道“如果你從來未曾出現過,也許我們已經死在燕子山,可你出現了,我們來到了北境,但大哥二哥還是死了,燕子山的兄弟們大半……都死了。”
霍清然啞聲道“我對不起大當家和二當家。”
——謝謝你救了燕子山的人。
霍清然耳邊回響起郭奇死之前的那句話,心中霎時一陣痙攣似的疼痛。
我真的救了燕子山的人嗎?
不過是把他們從一個火坑,帶入另一個火坑罷了。
如果說一開始她確實一心為了幫助這些可憐的人,可是後來在廣安郡,她明明能及時叫停這一切,可她有了私心,那時她隱隱覺得這樣一支隊伍能做成一些事情,所以她給了自己一個理由,她告訴自己,局勢已經控製不住了,此時讓大家散走,也終究逃不過東黎的追剿,騎虎難下,隻能一往無前了。
可借口終究是借口,她還是欺騙不了自己。
“你沒有對不起他們,沒有你,他們也不會丟下大家獨活。甚至你讓他們站上了人生的最高點,成為了將軍,一個山賊變成了將軍,”雲清儒自嘲似的笑了笑“你還有什麼對不起他們?唯有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死去的所有燕子山的人,在你顯露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應該明白,這是一條不歸路。”
霍清然沉默了一陣,說道“如果你想離開,你可以走。”
一旁的小圓聽到霍清然讓雲清儒走,便哭著過來道“三當家你要去哪兒?小圓跟你一起走。”
雲清儒溫潤一笑,揉了揉小圓毛茸茸的腦袋,道“兄弟們還在這裡,我哪兒也不去,除非燕子山的人都死光了。”
小圓淚眼朦朧地搖頭“燕子山的人不會再死了,我們都能好好活著的。”
“是,我們都能好好活著。”
霍清然沒有察覺到自己鬆了口氣,雲清儒是一個很好的將領,他遍覽群書,熟讀兵法,卻並不是一個紙上談兵的書呆子,反而有勇有謀、膽識過人,燕子軍需要這樣的人。
小圓破涕為笑道“對,燕子山的人不會死了,我已經長大了,現在我也能保護大家。”
霍清然露出苦澀的笑容,道“小圓,快把狐裘給三當家。”
雲清儒收斂了笑容,語氣有些冷“不必了,天色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
“你呢,不回去嗎?”霍清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