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坐在椅子上,帽子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
眼前這個叫羅正南的人,說了一部分真話,也說了一部分假話。
假話很好分辨,他說他隻帶了兩個部下來,但實際上不止兩個。
藥王堂二舵的孫孝安就在堡子裡賣雜貨,羅正南並沒把他說出來。
真話不太好辨彆,但有幾句話確實沒錯。
他能混進鐵門堡,彆人也能混進來。
趙驍婉這個宅靈明顯是個招蜂引蝶的存在,消息一旦散出去,鐵門堡注定會成血門堡。
可這事情該怎麼辦?
打發了羅正南不難,打發了江相幫也不難,但趙驍婉那麼強悍,連娘子都未必是她對手,不是李伴峰能隨意處置的。
默坐片刻,李伴峰對羅正南道:“勞煩你三天之後再來,到時候我會給你答複。”
“我等您消息。”羅正南起身告辭。
李伴峰叮囑一句道:“把你的人都帶走,可不光是那兩個賣菜的,現在要是不走,待會我可就要送他們走了。”
羅正南一怔,沒想到李伴峰還發現了其他人,他再度抱拳施禮,先一步出了屋子。
他在街邊走了一圈,跟著他來的三個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各自離開了鐵門堡。
這就是聰明人之間的交道,事情已經點破,誰也彆再矯情。
……
深夜,堡子關了大門,李伴峰問吳永超:“你知道趙驍婉是誰麼?”
“知道呀!飛將軍趙驍婉,一柄長槍定江山!”說起趙驍婉,吳永超很興奮!
“她是什麼時候的人?”
“古時候的人,您要問哪朝哪代,這就無據可考了。”
“你是怎麼知道這位將軍的?不是從史書裡麼?”
“這個……”
這事不好解釋。
吳永超是上過學堂的,但他上的學堂不教曆史。
整個普羅州就沒有係統學習曆史的地方,大部分史書都藏在名門望族的手裡,市麵上偶爾有那麼一兩本,不僅極其難得,而且真偽難辨。
吳永超是怎麼知道趙驍婉的?
這個來曆就更複雜了。
傳說中的趙驍婉,曾是普羅州某朝代的著名將領,率領數萬大軍,戰勝了入侵普羅州的魔土人,她流傳下來的故事有很多。
說書先生的書文裡有趙驍婉,大小戲樓的戲文裡也有趙驍婉。
舞場名伶的佳作、瓦窯姑娘的酸曲,報紙連載的名著,街邊擺攤的話本,隻要有故事的地方,都有趙驍婉。
“趙驍婉武藝高超,美豔絕倫,但凡她本人來到陣前,這仗不用打就贏了。”
李伴峰一怔:“不用打,怎麼贏?”
吳永超一拍桌子,好像說書人拍了一下驚堂木,一臉專注的說道:“一半是被趙姑娘迷死的,一半是被趙將軍嚇死的!”
李伴峰不知該如何形容。
看李伴峰不相信,吳永超不高興了。
趙驍婉對吳永超而言,是不容褻瀆的存在。
“堡主,這可不是我瞎說的,我這都有證據。”
李伴峰眼睛一亮:“都有什麼證據?”
“您等著。”
吳永超回了屋子,不多時,提著一隻柳條箱子,跑了回來:
“堡主,您看看。”
他小心把箱子打開,裡邊分門彆類,放著十六本和五十多張畫像。
李伴峰展開一幅畫像道:“這就是趙驍婉?”
吳永超神情莊重的點了點頭。
李伴峰逐一翻閱著五十多張畫像,五十多個“趙驍婉”,容貌不同,妝容不同,衣著、體態都不相同。
“這是同一個人麼?”
吳永超沒說話,他的表情不太對勁。
李伴峰也沒再追問,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對於吳永超這樣的宅修而言,有些東西是不容置疑的。
李伴峰仔細翻閱許久,在這些畫中終於找到了一個共同點。
無論身在閨房還是沙場,無論戎裝還是麗服,所有的“趙驍婉”身邊都有一條紅纓長槍。
“這是驍婉的兵刃,”吳永超仔細介紹道,“槍長一丈二,槍鋒七寸七,紅纓隨風起,飛將誰匹敵,
飛將在,紅纓在,紅纓在,賊寇聞風喪膽,趙驍婉與紅纓槍寸步不離。”
“好貫口!”李伴峰稱讚了一句,難得能看見吳永超展現口才。
趙驍婉與紅纓槍寸步不離。
這就是她死後化作紅纓槍的緣故?
該說不說,這五十多幅畫卷裡,隻有這柄長槍畫的大同小異。
畫卷的功能僅限於此,要通過畫卷來判斷趙驍婉的長相難度太大。
李伴峰看著那十幾本:“這些書能不能借我讀兩天?”
吳永超有點為難:“堡主要借,按理說我不該含糊,隻是怕堡主不愛惜……”
“你放心,但凡折了角,傷了頁,我都賠你一本新的。”
吳永超低下頭道:“這些書可都不好買,堡主還是小心些的好。”
書留下了,吳永超走了。
李伴峰打開十幾卷逐一翻閱。
不得不說,這些作家的文筆相當不錯,他坐在屋子裡看了幾個鐘頭,沒覺得厭倦。
可他想找的關鍵信息,這些書裡都沒提及。
李伴峰找不到趙驍婉所處的朝代,隻知道她為普羅州而戰。
那時的普羅州還有皇帝,但在之中隻是一筆帶過。
她麵對的敵人叫魔土人,這是李伴峰最關心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