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
稻田裡的禾苗青翠碧綠,無風的日子水麵澈如銀鏡,偶爾清風,銀鏡閃動微光,白鷺成排站立田埂旁,邁動修長足,踏入淤泥覓食。
“爺爺走快點走快點,晚了就看不到了!”
“莫急莫急,差半個時辰呢。”
白鷺低飛。
田埂上,小男孩和小女孩各拉老人一隻手,小牛犢似的埋頭往前衝。
鬼母教血祭之事過去快兩月,流寇大頭亦讓清掃乾淨,前些日子朝廷免稅政令發布出來,日子不知不覺好似又回到了從前。
坐了一晚上的板車,從東濠縣匆匆趕來錫合府城,半夜到親戚家對付一宿,終究不及小孩子有活力,炎熱下難免喘息。
老人環顧四周,發現路上有許多人同他們爺孫一樣神色匆匆地往城北去。
“比過節熱鬨哩。”
……
城北臨江演武場。
三十乘三十丈,長寬均百米,麵積足十五畝的校場高出平地三尺,寬闊非常。
環繞校場東方有三丈三排高台,座位數十,高台外有力士,再之外圈方是圍觀百姓,烏烏泱泱地圍繞十數個免費發綠豆湯的攤子。
除開陸地,江上更有高樓畫舫排布,有錢無權者上不了高台,卻可於此地居高臨下,占上一個觀賞佳位。
“哈,再來一碗!”
老頭端持木碗吆喝,神清氣爽。
天氣炎熱,趕路半天,再沒有什麼比一碗甜絲絲綠豆湯更讓人舒服的。
“來了,老人家到底年紀大了,莫要吃冰吃壞了肚子。”年輕人一邊往陶罐裡撈,一邊告誡。
“呦,衛麟!”高台上,徐嶽龍招呼過知府,坐於上首,“今不去追鬼母教,跑回來看熱鬨?”
“你怎麼不同流寇繼續過家家?”衛麟反諷。
“為官者為民啊,流寇小貓三兩隻,衛大人打不上眼,留一堆爛攤子,非去水裡湊熱鬨,有何辦法?”
錫合府內官員見怪不怪,眼觀鼻觀心,習慣了二人的相處。
與之相比,確實徐嶽龍留在府城內更好溝通,衛麟可是為了抓鬼母教徒,殺山鬼,放火燒城鎮,不顧旁人死活的主,為官風格看得人心驚肉跳。
正副提領日常譏諷。
高台上,看客漸齊。
頭一排平陽兩位提領,錫合知府,三家老祖,共六個座位,本該有楊東雄一席,無奈楊東雄要守堤壩,分身乏術,且他對自己親傳弟子的比武興趣也不大。
第二排各家家主,府衙內高官,一十八個座位。
第三排各家精英骨乾,各衙門骨乾官員,三十六個座位。
一丈一排,涇渭分明,階級有序。
江季兮、陰應博、彭初霽三人皆於比武台中央盤坐,閉目養氣,認真準備。
天空白雲徐飄,漸作陰影擋住酷日。
長香嫋嫋。
外圍百姓汗流浹背,忽聞嘩聲。
“來了!”
三傑睜眼。
晴天朗日,白雲厚比棉團,雲層邊沿蒙散開熾烈的陽光,為龍影鍍上一層金輝,燦然不可直視。
嘩!
大風飛揚。
金光刺眼。
烏金長槍化作一抹流光直墜於地,長劍利刃輕鬆沒至根部。
蒼青大龍收攏雙翼衝破積雲,拉曳出漫長霧流直墜而下,籠罩大地的陰影消失無蹤,天空陽光驟亮,待眾人瞳孔收縮適應。
強風撲麵。
蘆葦儘彎,衣袂飛揚。
錚!
梁渠抬手拔出伏波,背後白流徐徐消散。
從始至終快如閃電,直好似蒼青大龍一個流星墜落,顯化為人形。
白龍魚服。
分明是話本裡才有的故事!
鄉民大受震撼。
江河中肥鯰魚探頭探腦,畫舫頂樓包廂,龍娥英趴於窗台,眯眼輕笑。
“老大真帥!”
小蜃龍揪住娥英衣袖,雙目放光。
龍人族地學了一個多月的《驚龍變》,毫無所成的它最終放棄,聽聞有熱鬨,急匆匆地跑來錫合,果然值得!
又學到一手!
“嗬,忒!”
柯文彬、項方素、白寅賓等人脖頸一伸,齊齊吐唾沫。
頂排的徐嶽龍也想吐痰,礙於形象,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