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取過紙頁,一目十行。
「去藏經閣翻書了?」
梁渠撓撓頭,嘿嘿一笑:「有本《摩訶業海觀》,想給阿肥它們尋個功法,
日後好擬人上岸,小子答了幾次全是錯的,實在想不出個思緒來。」
「紙筆。」
梁渠緊忙添水研磨,雙手奉筆。
燭火幽幽。
問一。
「汝為魚時,可曾見網中同族流淚?」
老和尚潑墨揮毫,洋洋灑灑。
「昔日鱗片即今日袈裟,網中淚是眾生的海。弟子所渡非仇非怨,乃溺於貪嗔癡的漁夫與魚。」
梁渠眼前一亮。
寫完。
老和尚轉頭同梁渠道:「破此題不可執著複仇,亦不否認魚之苦痛,你需將受害者視角升華,作渡世者。」
梁渠恍然。
「大師厲害!」
問二。
「化龍之日,願留一鱗鎮江河否?」
老和尚舔墨,再揮狼毫。
「龍鱗當懸於漁舟桅杆,令孩童知水下有靈,令老者悔殺生網苦。若鱗片碎儘可換半日風平浪靜,便是圓滿。」
我測!
梁渠瞳孔放大。
老和尚再道:「妖獸法問妖獸,第二問破題之關鍵,是切莫陷入力量崇拜之獸性本能,眾生平等,需以大無畏之犧牲解構‘化龍’之功利心。」
「明白明白!」
問三。
「若證羅漢果,當先度吃你的漁夫,還是你吃的蝦群?」
筆走龍蛇。
「先取漁夫灶中薪,煮一鍋蝦群往生咒,待到漁人放下刀叉時,方知被度的原是我。」
墨水暈開。
老和尚擱下毛筆,入清水灌洗:「此題之根本,是要超越因果報應的二元對立論,所謂自度者度人,自救為真,陷入食物網之回答便是錯了,漁夫、蝦群,
哪個都不對。」
嘶!
梁渠五體投地。
格局!
薑還是老的辣。
「大師佛法高深!」
「你平日裡最是才思敏捷,潑猴一隻,出來的本命佛也是猴,喜好用不尋常之手段,走不尋常之路,怎遇上三個死問題,便被框難住了?」
梁渠一愣,陷入沉思。
半響。
「經書讀的不多,佛門聖地,小子心中露了怯,便被它框住,被牽著鼻子走了。」
「如大魚遇網,網沉水底,收網而上,分明奮力上遊即可掙脫,偏驚慌掙紮,胡衝亂突,失了生機?」
「對!」
「你能明白這點,此三問便算有價值。」老和尚笑,遞出紙張,「翻書去吧。」
「多謝大師!」
拿上標準答案,梁渠再返藏經閣。
將老和尚的答案一一輸入,燙金大字接連扭曲。
「有慧根!」
「悟性超凡!資質絕倫!」
「汝當為佛門佛子!」
這回不再是喝罵魔頭,跳出來的答複截然不同,金字極儘誇讚,甚至有幾分諂媚。
合攏書籍的阻力消失無蹤。
然而梁渠沒翻開經文,他將書放回書架,重新拿出,阻力再現。
精神溝通。
「汝為魚時,可曾見網中同族流淚?」
「淚是鹹的,血是腥的,網是苦的,當我咬斷漁網時,方知是痛,那些不敢流淚的魚,早溺死在了自己的心海。
眾生因痛苦麻木,複仇皆為執念,何不立宏願而破網?」
金光扭曲不歇,未顯字體,似乎在沉思,在遲疑。
趁熱打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