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佛打開了水匣,傾盆的雨水帶著無聲的力量,衝刷而下,將兩個搏鬥的男人淋得渾身濕透,原始而洪荒。淳於焰從小習武,招式行雲流水,拳拳到肉十分淩厲,但裴獗從軍十載,有著豐富的對戰技巧,而且拳對拳靠的是力量的對決,不消片刻,淳於焰便有些力不從心……眼看著他被裴獗壓在泥水裡暴揍,馮蘊忽地出聲。“彆打了!”沒有人理她。兩個男人發著狠,眼裡隻有惱恨,好像非得把對方弄死不可。馮蘊抱著半濕的毯子,“阿嚏——”一聲噴嚏,好像開啟機關的閥門,雨地裡打得你死我活的兩個男人,冷颼颼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住手,看向她。淳於焰速度極快地退回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站在馮蘊的身側,指著裴獗便是咬牙切齒。“裴妄之,你彆不識好歹!今日要不是我出手相助,馮十二早就落入了緹騎司之手,等你回來救人收屍還差不多。”他緊握拳頭為自己攬功,臉皮厚得刀槍不入。馮蘊方才已和他對好說辭,由著他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用一種冷淡又無力的目光看著裴獗。“世子隻是救了我,將軍何故生這樣大的氣是怪我失蹤壞了你平陽之行的好事嗎”裴獗:“你知道我不是。”馮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裴獗沉下臉,黑眸在雨夜裡濃得像墨,深似沉淵,就是沒有言語。馮蘊想到方才他說,“該生氣的是我。”又想到他說,“如果你想,可以跟他走。”冷靜下來再想,這話竟比方才更為尖銳。她問:“若我方才選擇跟蕭呈離開,將軍當真不攔嗎”裴獗皺眉,“不攔。”“真是大度啊。”馮蘊仰起下巴,冷聲問他,“那將軍又何必惺惺作態地關心我,暴打營救我的朋友,讓我為難”淳於焰揚眉而笑,覺得身上都不痛了。裴獗冷眼,沉默。馮蘊也不說話。兩個人視線在空中相撞,就像是被封鎖了語言,不說旁人,就連夾在中間的淳於焰都看不下去了。他揚了揚眉梢,“十二不用怕他,他要對你不好,你便跟我回雲川……”當著裴獗的麵說這樣的話,也就淳於焰了。左仲和紀佑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視一眼,紀佑就衝了上去,拱手道:“將軍是得知夫人失蹤,連夜從平陽快馬回來的,路上都沒有合過眼,到信州也沒吃過東西,現在還餓著肚子呢……”馮蘊看向麵前挺拔的男人,一身濕透,雨水從他額角的黑發滴下來,沿著眉睫流向那冷硬的輪廓,一個人站成千軍萬馬的姿態,不肯低頭不挫銳氣。再看淳於焰,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淺眯,華貴的袍子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護犢子似的站在她身側,怎麼看就怎麼委屈。馮蘊微微垂眸,朝淳於焰福身行禮。“這次有勞世子相助,承君之惠,不勝感激。”說罷她走到裴獗麵前,臉上沒什麼表情。“走吧,我們的賬,回信州再算。”淳於焰嘴角微勾,笑了下,眼裡寒氣森森。她會在任何時候都堅定地選擇裴妄之。風燈的光落在她白皙清透的臉上,有淡淡的緋紅漫過,一直到耳根。裴獗伸手扣住她的腰,掌心摸她的額頭。“可有哪裡不適”馮蘊身上冰冷,貼著他的地方卻黏濕滾燙,仿佛有一團火正熱意洶洶地襲來。但她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想當眾示弱。“沒有。走吧,回信州,阿兄找不到我,定是急壞了。”她急著回去,害怕溫行溯擔心,渾不知自己滿麵潮紅,雙眼如有春潮,一眼可見反常。得天獨厚,她平常就算生氣,眼睛也如煙含媚,看上去清澈黑亮,這一刻卻灼人、滾燙,嫵媚得混沌而迷離,那偽裝的堅強完全掩飾不住身體的變化……這是不正常的。旁人看了會認為是受寒染疾。裴獗卻明白她是怎麼回事。他不敢再讓她冒雨趕路,手攬過她後腰,將人束在懷裡,擋住淳於焰的視線。“大雨滂沱不好行路,今夜我與夫人要在貴莊借住一宿,世子行個方便……”淳於焰懶散的笑容僵在臉上。方才打得你死我活,衣裳還沒有乾透呢,裴妄之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話的他冷笑一聲,“借宿可以,一起睡啊”他恬不知恥,騷得無法無天。絲毫不管馮蘊和裴獗聽到是什麼感受,說罷補上一聲冷笑。“這是看在十二的份上,給你行的方便。”裴獗好像沒有聽見似的,示意侍衛把淳於焰的傘拿過來,撐在馮蘊頭頂,然後彎腰將她抱起,回頭吩咐左仲。“注意戒備。”左仲應聲:“喏。”沒人會違抗將軍的命令,可即使是跟裴獗最為親厚的左仲和紀佑,也弄不清楚將軍為什麼這樣做。說下雨不便,可他們本來就是冒雨趕來的。除非,怕夫人不便……裴獗低頭看著馮蘊的臉色,眉頭緊蹙,加快了腳步。淳於焰看他反客為主,直接帶人闖入莊子,氣得直罵人。“裴妄之,你就逮著我來薅是吧”今夜的雨大得有些詭異,絲毫沒有消停的意思,瓢潑似的淌下屋簷,好似比方才更大了些。一行人回到莊子,淳於焰便吩咐仆從燒熱水、上吃食,把裴獗的侍從都客氣周倒地迎到偏廳裡安置。他隻是不肯搭理裴獗本人。裴獗也不理他,冷著臉抱馮蘊入屋。“你住哪裡”馮蘊濕透的衣裳在他的指尖,逐漸升溫,腰間酥麻,表情媚意十足。“側院。阿嚏……”她此刻身子難受得不行,一會冷一會熱,呼吸都變得有些渾濁。“將軍去吃東西,不用管我。讓仆女帶我回去換身衣服,睡一覺就沒事了。”裴獗低眉凝視,抱著她走過那一條長長的風雨連廊,見她抖得厲害,忽地開口。“既已脫險,為何早不回去你明知他們會四處尋你。”馮蘊淡淡彆開頭,不與他灼熱的雙眼對視,“信州混入緹騎司的人,我怕他們故技重施,我惜命……”“隻是如此”裴獗雙眸沉沉地盯著她,眼裡有一抹若有若無的暗光,是懷疑,也是審視。馮蘊微微抿嘴。流風苑縱火,再借葉闖之口向左仲示警,利用事故將裴獗從平陽召回信州……這件事情是她做的,本就是存的私心。她沒有想到裴獗會回來得那麼快,導致破綻百出,偷雞不成蝕把米。本想陷害彆人,反倒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狠辣。另一個變故,就是淳於焰這混蛋把蕭呈召了過來,還讓裴獗碰個正著。“將軍在懷疑什麼,大可說出來。”她不緊不慢地攬著裴獗的脖子,好像沒什麼可在意的,眉眼驕矜帶笑。“橫豎我就隻能是由你們擺布的棋,生殺予奪全看人臉色,即使自救也是錯的。”她火熱的視線抬高,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平靜冷漠,蒼白低沉,不知為什麼,很有些來氣。“將軍要是不高興,大可以不回來。你也看到了,你不在,我也活得好好的……”裴獗問:“如果我晚點回來,你會如何”馮蘊微微一笑,“如果將軍晚點回來,我會布局得更好,不讓你瞧出破綻。”隱瞞不了,她便不隱瞞了。重活一世想要逆天改命當然不會順風順水,反正都是搏命,就讓裴獗認為她是一個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女子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裴獗一直在防備她,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她又何必偽善“為何要這麼做”馮蘊看著那張冷臉,“他調戲我是其一,他長著與將軍相似的臉是其二。”她臉色激紅,眼神卻冷,“我隻要一想到這張臉跟太後歡好,我就惡心。”“說得好。”裴獗束緊她的腰,迫得她身子與他緊緊相貼,低頭便吻她一下。“也不枉我風雨兼程的回來。”這一吻纏綿溫柔,呼吸灼熱,好似久彆重逢的恩愛夫妻,急欲找個地方恣意廝纏,他走得極快。馮蘊本就難受,身子忽冷忽熱,很是受不得他突然的熱情,身子瑟縮一下,在他懷裡魚兒似的掙紮,裴獗險些讓她摔了,沉下臉在她軟臀拍了一巴掌。“老實些。”馮蘊本就著不了力,這樣挨一下,差點尖叫出聲。“你做什麼這是在世子的莊子裡”裴獗:“氣死他不是更好”........007...23.(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