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這麼年輕,一想到要被送去赴死,晉淩雲就冷靜不下來。她急起來一把將楊秀推得一踉蹌,大步就要往殿裡闖“公公你休想騙本宮,裡頭必定是母後!”
“公主,公主?”楊秀拽上去想攔住,“娘娘確實在裡頭,但此時當真不方便硬闖……”
楊秀如此難纏,她火氣上來了,直接動手扇人。
楊秀本是好意,結果好心被當成驢肝肺,結結實實一巴掌挨了,都傻眼了。然而他不過這一時的慌神,那邊晉淩雲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哐當一聲撞到牆壁上,屋裡正在說話的幾個人瞬間目光射過來。晉淩雲的目光在落到大刀金馬坐在武德帝右下手邊的武將身上,臉一下子就白了。與此同時,她發現,殿中並沒有白皇後,除了這個武將,武德帝,晉淩鉞,大理寺,禦史台和刑部的人都在。
晉淩鉞還放下杯盞,偏過頭來對著她冷冷地笑了一下,晉淩雲瞬間如至冰窖。
一瓢冷水澆在腦袋上,她終於是從驚慌中清醒過來。翕了翕嘴唇,她對上了坐在鄭重的武德帝眼神,突然不知該說什麼“父皇,兒臣……”
武德帝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白皇後一直說晉淩雲不成體統不能太嬌慣,越嬌慣往後越不像話。武德帝一直都以為晉淩雲天性率真當借口,並沒有放在心上。方才殿外的動靜他們可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明明下令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攪,晉淩雲卻還敢強行硬闖,簡直放肆!
“放肆!”武德帝頭一回震怒,“滾出去!”
晉淩雲被嗬斥得一悚,不可置信地看著武德帝,泫然欲泣“父皇,兒臣……”
朝臣們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各異。武德帝的臉色怒得通紅,抓起杯盞狠狠往地上一扔,喝道“滾出去聽不見?!來人!將長公主給朕送回去!”
門外立即衝進來兩個禁衛,架住晉淩雲便往外拉。
晉淩雲第一次在武德帝這裡遭遇這樣的冷遇,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她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但那個武將,若是她沒有看錯,就是南陽王身邊的得力乾將莫聰。莫聰來京城了?為何她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南陽王是發現了什麼防著她麼?
心裡充斥著無數疑問,晉淩雲半邊身子都麻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南陽王就算發現了什麼不對,隻要沒有證據就不能拿她怎麼樣!盛成玨死了都半年了,當日在場的人她殺了精光,盛成玨的屍體都爛得麵目全非了,根本就拿她沒辦法。雖然是這麼想,但晉淩雲還是慌,滿腦子都是找白皇後“找母後!隻有母後才有法子救本宮!”
她昨夜才發過高燒,起身以後滴米未沾,此時頭暈眼花。
被人架著丟出了乾清宮,晉淩雲忙不迭地折回未央宮。她要找母後,隻有她的母後能夠救她。昨夜的母女隔閡她已經忽略,畢竟母女哪有隔夜仇?她再不好,不也是母後的親閨女不是?母後的後半生就靠她撐著,不可能不救她的……
因行動太過慌亂,轉身的瞬間她一膝蓋磕在石階上。昨夜才跪過雪地,膝蓋都是腫的。此時重重磕下去,她感覺一股麻疼衝上了腦袋,痛到她暈厥。
宮婢們已經嚇呆了,七手八腳地扶起她,匆匆地就我那個未央宮趕去。
而此時,白皇後正在冷宮,冷宮的裡裡外外,被清理得乾淨。
整座冷宮,或者說,這個房間裡,就隻有白皇後和蜷縮在角落裡哆哆嗦嗦的瘋癲女人兩個人。白皇後端坐在木凳上看著那女人,沉靜的眼中蕩開了一絲漣漪。
她來這裡已經很久了,去過鐘粹宮找蘇貴妃說了一番話,便繞過眾人來到了這裡。冷宮裡陰森森的,空氣裡都是粉塵與黴味,令人作嘔。牆角的女人大冷的天兒隻穿著薄薄的秋衣,臟到打結的頭發遮住了上半張臉,隻剩下尖細小巧的下巴。
“盧珊,彆裝了,”白皇後的嗓音溫和平靜如春風,無悲無喜,“吾與你商量一樁事如何?”
角落裡的女子沒動,兩隻手攥著一朵絹花,咿咿呀呀地唱著聽不懂的歌謠。
“吾知曉你想出宮,”沒聽到她的回答,白皇後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你在宮外的情郎,吾可以告訴你,他還在等你。”
唱歌的聲音一顫,複又繼續唱。
“吾前幾日才去見過他,他生了重病,窮困潦倒。煢煢孑立,依舊賴在京城不肯走,”白皇後嗓音不疾不徐,無悲無喜地道,“很可笑對不對?就他這副德行,還有那個臉麵說此生非你不娶?”
唱歌的人又是一顫,頓了頓,想要繼續唱,但因哽咽,唱不出聲。
“吾有法子放你出宮,隻要你替吾做一件事。”
唱歌的人終於不唱了,她低著腦袋,一動不動。一股濃鬱的餿味混合著臭味從她的身上傳出來,白皇後看到有兩行清淚從她亂糟糟的頭發下滑落下來。她緊緊咬著下唇,下巴都在劇烈地顫。許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一道沙啞的女聲響起“娘娘想讓賤婢做什麼?”
白皇後抿了抿嘴角,緩緩地笑起來“放心,不會太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