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耀的話語很嚴肅，再加上他的身份，所以，即便是鄭興國再不相信，也收起了剛才輕視的心思，將目光落到林語身上。
停留片刻，目光掠過林語，落到後麵的那一堆資料上。
科學研究院評比這些項目，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在申請過程中，所有的表格都是通用的，而需要的資料，也基本上都是通用。
所以，提交的資料的數量，各個研究單位之間，各個項目之間，也是大差不差的。
可是麵前，這裡周圍有10來個人，每一個人手裡都抱著一個箱子，這一個箱子，按照估計，起碼可以裝10份資料。
換而言之，僅僅這一個所謂的567基地，最少有100份資料，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恐怖的讓鄭興國不敢相信的數字。
要知道，國家級進步獎，報名的人雖然很多，但是通過審核，確認項目已經完成，並且項目的進展和後續成果，可以滿足的項目，或許都沒有100個。
這很違反直覺。
因為這些項目的評審條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那就是這個項目，具備有一定經濟效益的可實操性。
簡而言之，提出一個研究方向。
然後各個研究所，調撥人手，拿著錢，用時間，跟著那些理論，找到其中的可行性，然後一點點的試驗，經過無數次的試驗和試錯，找到最優解，再把這個最優解拿出來。
複刻，一直複刻，在複刻的過程中，找到可以客觀的，用當下的技術可以實現的方式，把這項研究弄出來。
換而言之，可以應用到工業生產中。
這個條件，在項目評審中占的比重很大，當然，在實際的評審中，也會根據項目，在經濟性，和可實操性方麵，進行一部分的調整。
但也隻是調整，項目難度依舊很大。
如果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和他下屬的公司，能夠同時拿出100個，能夠通過科學研究院審核的項目，那麼……
自己這科學研究院副院長的位置，或許得騰出來，把這個年輕人扔上去。
不對，應該是把科學研究院院長的丟開，把這個年輕人放上去，然後自己跟在這個年輕人的屁股後麵，瘋狂的搞研究，拿出更多的成果。
至於院長，直接發配邊疆，發配寧古塔。
丟人！
幻想了一下自己謀朝篡位的樣子，鄭興國坐直身體，雙手收回放在腰間，十指交錯，兩個大拇指在那裡不停的轉圈，手指甲不停的碰撞，發出很細微的聲音。
“不過，醜話我需要先坐在前麵，今天院長不在，哪怕他在，我也要把這話說出來。”
“國家級進步獎，是給有貢獻的研究員，研究所的獎勵，是為了讓這個國家的科技發展得更好，才設立的獎項。”
“不是刷資曆的獎項。”
“到時候，如果這些項目，無法通過評審，那我希望周將軍，您能夠保持住怒氣。”
說完這些話，鄭興國就用他的那雙眼睛，一直盯著周昌耀，看了一會，他就取下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用衣袖擦了擦，隻是，他這一擦，眼鏡更臟了。
把這些話聽在耳朵裡，周昌耀回過頭，對著林語露出燦爛的笑容，同時露出幾顆大白牙，而他左手的手指，也指向了鄭興國。
而鄭興國這邊，也同樣抬起頭，用平靜的目光對了過去。
兩人目光交錯，對視了幾秒，周昌耀輕笑一聲，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說道：“鄭副院長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
“我帶這孩子來，主要是因為他們的研究，不在你們的主流的研究所序列裡，我來這裡，隻是為了給他報個名。”
“至於報名之後，你們的評審如何，我不乾涉，但是我相信，你們會做出公平公正的評價。”
“我們閒話少敘，鄭副院長你叫個人過來，把這批項目的報名工作完成，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聽見周昌耀這麼說，鄭興國也不好繼續多說話，他轉身回到旁邊的辦公桌前，拿起桌上的電話，順手撥出一個號碼，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他就放下電話，重新回到周昌耀麵前。
兩邊的人，將各自的話說開，也就沒有了更多的話。
隻是開始東拉西扯，南轅北轍。
不多時，三個看上去20多歲的年輕小姑娘，懷裡抱著登記用的名錄，出現在辦公室門前。
看著辦公室裡烏泱泱的一群人，尤其是門口這些五大三粗的人，三個人被嚇得沒敢進門。
還是鄭興國向她們招手，這才大著膽子，走進辦公室。
鄭興國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坐回到他的辦公桌前，讓那三個姑娘打下手，他負責親自登記。
而林語這邊，也非常配合的，來回傳遞資料。
“鄭院長，這是電子工業，主要是一些芯片和性能電池製造方麵的資料。”
“這是化工方麵的資料，主要是可以吸收雷達波的塗料等。”
“這是鋼材方麵的資料，主要是材料基礎和加工，這些材料技術，我們內部的造船廠已經在應用了。”
“這是可回收火箭研發的資料，雖然火箭還沒有上天，但是，按照你們之前評定的同類技術的標準，這個也可以進行評定。”
“這是衛星和無線通信相關的資料。”
“這是船的資料！”
“這是燃氣輪機的資料！”
“這是相關的資料。”
“這是無人機相關的資料。”
“這是風洞群的資料……”
林語說一句話，鄭興國的辦公桌上就會多一份文件，或者多十幾份文件。
而他每說一句，鄭興國的臉色，也會變得凝重一分。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林語的話才全部說完，那張紅木做成的辦公桌上，也堆滿了文件，徹底將鄭興國淹沒在文件中。
聲音很沙啞，帶著一點有氣無力的感覺，聽見他的聲音，林語連聲應道：“沒了，沒了，暫時就隻有這些，其他的項目要麼沒有投入使用，要麼就不適合。”
“也就沒必要報了。”
這……
鄭興國忍不住閉上眼，用力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辦公桌上的文件映入眼簾，他剛才吸進去的空氣，又在這一刻，被他全部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