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們隔著水泥和築京觀的禁錮對視,像是無儘的深淵中落下了一道光,雖然熹微,卻的的確確是光亮。
有人,知道了他還存在。
“對了,今兒我來,也是有東西要給你。”潘垚拿出了顧菟托自己帶來的金子。
瞧著公明亮發懵的神情,她彎眼笑了笑,語氣輕快地將他被害死之後,張大旺和江新偉發生的事說了說,最後道。
“顧菟是隻蟾蜍精,它有金蟾血脈,當初順著財炁,在河底下撿到了你那保險箱”
“它說了,現在這個情況,鈔票你也不好用,就給你折成金子了還有還有,這幾年時間,它的生意做得不錯,多虧了你這保險箱裡的錢財豐厚,本金才充足。”
“這不,它在保險箱原有的基礎上,又添了兩成,算是利息錢。”
公明亮呆住了。
瞅著公明亮的神情,潘垚愉悅,“財不進臟門,福不潤濁人,他們呀,就算一時搶了你的錢財,擁有的時間也不長,最後也就是叫花子唱戲,窮開心了一場。”
潘垚將金子銀子化作了金箔銀箔,燒給了公明亮。
很快,他手中便出現了一箱子的金銀,不單單幽都能用,金子銀子特殊,在陽間也能成金銀原本的樣子。
“江新偉在公安局裡了,他身上有數起的盜竊案子,你的事,雖然不是他動手,可他幫著隱瞞,幫著砌屍,這都是罪,要判好幾年的。”
“張大旺那兒,公安也在通緝了。”潘垚瞧著公明亮,遲疑了一下,還是道。
“要是你尋著他了,嚇唬嚇唬就成,彆自己沾了人命,他搶了錢,還害了你,手段還這樣可怕,本來就要吃槍子兒的,你彆因為他手中沾了血,不值得。”
張大旺隱姓埋名,又不和舊時相識的人聯係,人海茫茫的,一個人往裡頭一藏,當真猶如泥牛入海,一時半會兒的,公安還真不好尋到他。
不過,他害了公明亮,兩人之間有殺孽存在,彆人不好尋他,公明亮尋著那道孽的氣息,倒是能尋到人。
因此,潘垚才有些不放心。
好不容易得見天日,雖然現在是以鬼魂之身滯留人間,要是快意恩仇,自己手中也沾了血腥,張大旺死不足惜,就怕死得淒慘,做鬼也淒慘的公明亮被恨意衝破了清明,身化成厲鬼。
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你尋到人了,報個警,你們鬼炁充盈,倒是沒有不能顯形的顧慮,電話能打。”
薛寧也爽快,“我知道在哪兒買公共電話的卡,也有錢,給你打吧。”
公明亮有些哽咽,“知道,我都知道。”
原來,這麼些年,害了他的人也沒有過得很好,老天還是有眼的。
清心咒下,公明亮本就保持住了清醒,沒有被恨意和怨怒裹挾化作厲鬼。
這會兒,聽了仇人沒討到好,辛苦忙活了一通,最後撈了個空,心下暢快,心裡的恨和怒又平靜了一些。
將錢財交給了公明亮後,潘垚了結了他和顧菟之間的因果,舒了口氣,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府君,咱們走吧。”潘垚提起擱在一旁地上的龍形燈籠,準備往回走。
冬風徐來,雷雲紋的白袍盈風而動,十五月圓,也格外的明亮,如一汪冷泉照下。
薛寧瞧著玉鏡府君的臉,眉頭微微皺起,有幾分欲言又止。
玉鏡府君回過頭,“你認得我”
潘垚也跟著回頭,有些詫異,瞧了瞧玉鏡府君,又瞅了瞅薛寧,明亮的杏眼裡都是好奇。
“姐姐,你見過府君呀”
再看薛寧,感受著她身上的鬼炁,還有她方才說過的客棧一詞,潘垚暗暗點了點頭。
也對,隻有古時才叫做客棧。
這薛姐姐應該是古時的人,要是見過府君,也屬尋常。
薛寧遲疑了下,“我也不知你的容貌像他,可這一身的穿衣打扮,還有給人的感覺,卻又不像。”
潘垚好奇地瞧了過去,說起那人,薛寧瞳孔縮了縮,還有幾分懼意。
在薛寧口中,和玉鏡府君生得很像的那人穿一身黑衣赤鳳服,帽子也是赤色的,一身的凶唳,周身翻滾著駭人的炁息,十分嚇人。
“不過好在,他被一個人拘著。”說起這,薛寧的眼神都柔和了幾分。
“是那人救了我,憐我遭遇淒苦,沒有粗暴地渡化我,反而將我置於一處小島,以山河之勢衝刷著我身上的戾氣數百年後,鬥轉星移,我才能清醒過來,瞧到這人間。”
薛寧的目光看向外頭,隻見外頭有高樓起,也有破舊的巷子和樓房。
新和舊在更迭,屋舍事物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她喜歡這一次的睜眼,雖然還有黑暗的存在,卻有一輪明日早已經升起,晨光線朝這邊鋪來,照亮黑暗之處。
潘垚好奇,“那人是誰”
薛寧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已經身化厲鬼,神誌混沌,連它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隻知道,它很溫柔,又很有耐心,特彆特彆的好。”
薛寧一連說了好幾個特彆,足見此人對她的意義。
潘垚無奈,也終於明白,為何身為豔鬼,薛寧卻周身炁息乾淨。
至於她口中說的黑衣赤鳳服,兜一赤帽的人,她能瞧清,且還有記憶,完全是因為被那一身的凶煞之炁震懾,就好比小鬼瞧到了大鬼,有天然的服從和畏懼,好似刻進了靈魂一般,這才有印象。
“多瞧幾眼,又覺得不像。”薛寧迷糊了,五官是像,可周身的氣息卻南轅北轍。
玉鏡府君搖了搖頭,表示他對薛寧沒有印象,甚至,他口中的黑衣赤鳳服,他也沒有印象。
薛寧有些失望,她還想通過那凶唳之人,問一問自己的恩人。
“算了,姐姐莫想了。”潘垚見她迷糊困惑的樣子,揮了揮手。
左右是舊時光的事,想這麼多作甚不拘是人亦或是鬼,那都得朝前看呢
“我和府君就回去了,姐姐要是得空了,或者是有什麼事了,就去a市的芭蕉村尋我。”
告彆了薛寧和公明亮,在公明亮身上的清心咒落一道追蹤符,確保他不會受到刺激化作厲鬼,潘垚提著燈,和玉鏡府君往前踏去。
六丁六甲聽令,真武大帝發令。
天上勺子形的北鬥星微斜,有星力傾瀉而下,很快,潘垚和玉鏡府君的身影便遠了,幽藍夜幕中,像是添了兩道星光。
薛寧站在窗戶邊瞧了好一會兒。
她的腦海裡還回想著方才,玉鏡府君側頭替潘垚提起燈盞時的側顏,比對著記憶中那黑衣赤鳳服,赤帽下隱隱瞧到的下頜骨線條,不禁在心中喃喃。
真的好像。
當真沒有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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