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鏡府君注意到潘垚的視線,問道,“怎麼了”
潘垚搖頭,“沒事,就是這個大哥我見過。”
“前些時候,我和老仙兒去九龍鎮消災,路上遇見過他,他的命格特彆奇特,我就多看了幾眼。”
畢竟,她還沒有見過有誰家的姻緣坎坷成這樣,牽起的紅線斷了,然後又牽起,又斷,然後又牽起
反反複複,無一樁能成。
玉鏡府君也看著陶一峰的背影,思忖片刻,道。
“這樣的情況,很可能是八字犯了駁婚煞。”
所謂駁婚煞,是命理學中神煞的一種,又叫剝婚煞,每每姻緣牽起,卻又因為各種原因而不成,突然節外生枝。
通常是姻緣的另一方反悔不成婚,亦或是女方出了什麼變故。
潘垚看著陶一峰的背影,老同情了。
得嘞還是回回被拋棄的人,真是可憐喲。
“原來是駁婚煞,難怪要成老光棍了。”
瞧過去挺好的小夥子呢,上次時候,老仙兒給她買了汽橘子味兒的汽水,坐在對麵,他手中也拎了一瓶,遠遠地,他還朝自己碰杯了。
同樣大冬天裡愛喝汽水,還是橘子味的汽水,難得的同道中人,他怎麼就命犯駁婚煞了
玉鏡府君看了一眼江雪桃,意有所指道。
“要是這姑娘的死劫破了,這位公子的駁婚煞自然會破去。”
潘垚抬頭看玉鏡府君,認真糾正。
“府君,現在不能說公子,咱工農子弟,兄弟姐妹一家親,人人平等,沒有誰是公子了,要喊一聲同誌。”
玉鏡府君
姑娘還能說,為什麼公子不能喊
他歎了口氣,從善如流,“好吧,這位,咳,這位同誌。”
彆扭了兩下,玉鏡府君也習慣了。
潘垚不解,為什麼說江雪桃的死劫化去,陶一峰的駁婚煞也就化去
玉鏡府君示意潘垚自己看。
潘垚附了些靈炁在眼處,施展望氣術,果然,在陶一峰和江雪桃之間門瞧到了紅線牽起,隻是死劫籠罩,這紅線並不明朗。
想來,就是有緣,那也是之後的事了。
玉鏡府君“這位姑娘命帶天喜,所謂一喜破三煞,要是死劫化去,她天喜桃花的命格鎮得住駁婚煞,命相上看,這兩位倒是天作之合。”
天喜,天佑之喜。
潘垚往陶一峰的位置上一坐。
旁邊,聽到動靜的江雪桃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睛,這一看,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潘,潘垚”
她抬手就要朝眼睛揉去,不敢置信的嘀咕。
“我不會是睡迷糊了吧。”
潘垚笑道,“雪桃姐姐,是我。”
“我有些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了。”
潘垚看了看李燕芳,李燕芳睡得正香呢,這會兒還張嘴打著酣,聽到聲音也沒有醒。
江雪桃抬手附上老太太有些粗糙的手,熱熱的。
“嬸婆白天累著了。”
潘垚聽著火車輪子壓過車軌的聲音,心裡不住地讚同。
能不累麼,這時候出遠門真是遭罪,就這麼硬邦邦的木頭凳,一坐就好幾個小時,再好的腰椎都受不住,更何況是老太太
和江雪桃寒暄了幾句,又叮囑她萬事小心。
“就算是有人叫你幫忙,咱們也要心裡擱一份警戒,給人喊個乘務員就好,彆自己跟著去啊。”
“那些人心眼黑著呢,就是瞅著咱們好心,特意糟踐咱們的這份好心,想要誆騙咱們,把咱們都賣了呢。”
“吃的喝的,彆用彆人的,會被下藥。”
江雪桃聽潘垚小小一個人在那兒絮叨,眼裡都是暖意,隻不住的點頭應好。
潘垚又落了些靈炁在她身上,也在李燕芳身上落了靈炁,尤其是她脖子和腰椎的部分。
“好了,雪桃姐,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明兒放學我再來看你。”
到那個時候,應該是下了火車了。
江雪桃肯定,“今兒是十一點發車,明兒十一點半便能下車。”
潘垚咋舌。
真不容易,足足坐了二十四小時不止呢。
甲馬符的符紋一閃,潘垚隻覺得腳下似有駿馬飛騰而起,自己步入一個奇幻的空間門。
火車的鳴笛聲遠了,周圍的景致也在不斷的後退。
天上的北鬥星很亮,心神微動間門,約莫一個鐘頭的時間門,周圍的景致漸漸熟悉。
這是芭蕉村。
潘垚回了家,特意跑到雞舍處,用力地瞪了瞪那一頭占了老大地方的大白鵝。
直把它瞪得縮脖子了,這才回了屋。
玉鏡府君正待離開。
隻聽窗欞被推開,潘垚手肘撐著窗戶,另一隻手用力的搖了搖。
“府君再見。”
“過兩天就是元宵佳節了,我給您帶湯圓吃呀,您愛吃甜口的,還是鹹口的”
鹹口還是甜口
玉鏡府君認真的想了想,最後道。
“都行。”
不論是鹹口還是甜口,皆是人間門煙火,他許久未嘗,甚是喜歡。
玉鏡府君衝潘垚淡淡一笑,轉身離開。
隻見飄忽之間門,寬袖盈風,身影逐漸淡去。
白影重新落在小廟屋簷的簷角。
一輪滿月浮於天空,月色下,那繡著雲雷紋的衣擺隨風飛揚。
下一刻,小廟這處重新歸於平靜。
火車上。
耳邊是火車鳴笛噴氣的聲音,還有鐵軌和輪子相碰的聲音,震耳欲聾。
李燕芳悠悠轉醒。
才睜開眼睛,她還有點今夕不知是何夕的感覺,好像想到什麼,急急的朝右邊看去,見江雪桃在旁邊睡得安穩,這才大喘氣了。
嚇死她個老婆子了。
自己怎麼睡得這麼沉
江雪桃跟著醒來,“嬸婆”
李燕芳彎腰去翻水壺“桃兒,你彆亂跑,我去打水,遲了那水房人多著呢。”
江雪桃點頭,“好。”
陶一峰連忙讓了位置。
他是個開朗健談的,聽到這話,還跟著附和道。
“是啊,再等一會兒水房裡的人就多了,熱水供應不夠,咱們還得去下一站站台的老鄉那兒買。”
“您是不知道,一壺水就賣咱們兩角錢,嘖,豬肉也才八毛一斤,這賣的哪裡是水啊,聖水也賣不到這價,擱這兒殺豬呢”
李燕芳打了水回來,再瞧陶一峰都順眼了。
這會勤儉節約的小夥子,應該是差不到哪裡。
“豬肉哪裡是八毛一斤,漲嘍漲嘍,過年那會兒一塊一,現在都還沒有降下來。”
陶一峰捧場,“還是老太太你門兒清。”
睡了一覺,自個兒精神氣爽,奇的是坐著這木頭椅睡著,她竟然脖子不疼,腰椎不疼的。
在知道昨兒小大仙來過後,李燕芳精神一振,緊繃的心神也一下就放鬆了許多。
小大仙還管著玉桃這事兒,走g市這一趟路,她立馬就有了主心骨
李燕芳又重新變成那熱情的老太太,和陶一峰一通交談。
嘿,還真彆說,這世界就是這麼大,七拐八拐的,竟然還都認識。
這陶一峰,九龍鎮的人,去年時候說親的是她們六裡鎮的姑娘,結果呢,都要成親了,姑娘家反悔了。
陶一峰苦笑了下,“唉,說是要去大城市看看,不想結婚了。”
李燕芳“哎喲,要是嫁了你也好,這去大城市討生活,哪裡是那麼好去的。”
陶一峰說親的那一戶人家,李燕芳也知道,那是被小姐妹忽悠著去了城裡,結果在什麼卡拉kk當服務員了,裡頭魚龍混雜的。
唉,這年頭,越是親近的,越是會騙人,簡稱殺熟
陶一峰擺了擺手,“沒事,我也都有點習慣了,加上這一回說親,我老娘都給我說了八回了”
“短的一個禮拜就談崩了,長的堅持了半年。”
“我家附近懂一些的老太太都說,九是極數,要是再來一回不成,我這輩子就是打光棍兒的命了。”
“現在啊,我老娘輕易不敢給我說親了”
李燕芳嘖嘖的感慨,“那可不成,這麼好的小夥子怎麼能打光棍”
突然,她想到什麼,急急道。
“你家找人看了沒,一回兩回三回的不成,這還尋常,咱們隻道緣分未到,可是,哪裡有人七回八回的都不成”
“聽嬸兒的話,你這事兒蹊蹺,咱們得找人看看。”
“我認識一個大仙,可準了,芭蕉村的潘半仙,你回去了就尋她去”
江雪桃忍不住附和,“沒錯,她人可好了。”
陶一峰抬頭,正好撞進江雪桃那貓兒形的眼睛,隻見裡頭眸光黑黝黝的,多瞧兩眼,就像是在瞧一汪神秘的深潭,人都要醉了去。
莫名的,他結結巴巴了,“那,那我辦完事,回去就上芭蕉村問問去。”
聽了陶一峰會尋潘垚,不單單是李燕芳,就連江雪桃待他都熟稔親近了一些。
陶一峰簡直受寵若驚了。
“你們這是去哪啊”
“哦,我帶雪桃去g市尋她媽媽。”
陶一峰看了江雪桃一眼,心道,原來叫雪桃啊,這名字真好聽。
旁邊,江雪桃聽到媽媽這一詞,垂了垂眉眼,原先好一些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難道,她這死劫,當真是和媽媽有關
這時候還早,天光熹微,隨著火車呼嘯往前,一排排的鬆柏往後退,晨霧附著在火車的車窗上,瞧不清外頭的景致,隻模模糊糊瞧到,那些鬆柏揮舞著樹枝,如妖似魔。
g市,常家。
“喵嗚”一陣貓叫聲突然響起,像小兒的啼哭。
杜芙彥驚跳,猛地從床榻上驚起。
“博文,快快,它來了,它又來了。”
杜芙彥一把抓住旁邊丈夫常博文的手,眼睛驚駭的朝四周看去。
一陣風吹了來,拂動窗戶邊的窗簾布,常博文眼裡也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明明昨晚的時候,他們沒有開窗的。
窗戶“吱呀”一聲打開,老舊又腐朽。
“博文,快,快啊”杜芙彥抱著像球一樣的肚子,尖利得聲音都失了真。
常博文翻身下床,一把抓過雞籠子裡的公雞,另一隻手拿一把大砍刀,在公雞拚命掙紮的過程中,手狠眼狠。
“畜生,滾吧。”
下一刻,手起刀落,雞脖子被砍了下來,熱血噴得很高,濺得他滿臉都是。
常博文拎著砍刀,推開窗戶,直接將雞頭往屋頂上一丟。
瞬間門,那貓叫聲停了。
窗台邊灑了一把香火,原先還是平整的,這會兒有貓兒腳印在上頭。
常博文回頭,手中還是公雞溫熱的血,他有些抖,看著地上少了雞頭的大公雞,還有那噴射得到處都是的鮮血,他有著害怕,也有著激動,莫名的,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亢奮。
“芙彥,你那鄉下的閨女什麼時候來”
常博文抬袖擦去臉上的血跡,扯了一道笑容。
“是今天到嗎我們一起去接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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