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清風。”
秦桑稽首,打量說書人。
他是在少女踏入茶館,被說書人蠱惑的那一刻,察覺到異樣波動,才發現說書人乃非常人。
在這之前,說書人就已經在茶館說書了。
秦桑不可能時刻放開神識,鎖定百裡外的縣城,但能夠瞞過他的靈覺,說書人的修為可見一斑。
起初,秦桑以為說書人和少女有什麼淵源,後來意識到不對勁。
說書人很可能是故意暴露,衝著他來的。
對方早就知道他,而他直到說書人出手才發現對方,高下立判。
秦桑猜測,說書人應是察覺到主壇爆發,被雷響和波動吸引來的。
他本以為,不論說書人是雲都天還是落魂淵的高手,此次隻怕難以善了。
可是,對方的態度有些耐人尋味。
說書人主動現身,在縉縣攪風攪雨,將少女和縉縣鬼神拉進故事裡,明明白白告訴自己他在這裡,卻不直接找上門來。
某種程度上,好像在釋放一種善意的態度?
正如說書人說的,秦桑挪不走主壇,也不可能任由說書人把所有鬼神拘來,讓天下的目光聚焦到這裡。
思來想去,秦桑決定讓化身親自登門,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想乾什麼。
“清風道長,”說書人清源品了品,“應當是化名吧?”
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秦桑目光一閃,淡淡道“彼此彼此。”
清源笑道“在下隻是一說書人而已,無所謂真名化名。”
說書人麼?
秦桑看向清源身後的茶館。
茶館裡,少女和眾鬼神都從故事裡脫身,但有些鬼神仍是一臉迷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最先恢複清醒的於城隍和兩位判官,以及少女,此刻神色各異。
少女有些忿忿。
於城隍和兩位判官神情凝重。
無一例外,都對說書人充滿忌憚。
說書人背對著他們,卻仿佛一座大山,沒有人敢踏出茶館半步。
茶館裡一片死寂,氣氛詭異。
“在下也和道長一樣,最喜看人間煙火,好品人世百味。醉香樓東家的手藝當真不錯,醉香宴堪稱一絕,可否請道長賞光?”
清源手中折扇向城隍廟方向點了點。
離城隍廟不遠,有一棟三層木樓,每一個細節都精雕細琢過,卻又不顯得奢華,是一種內斂的貴氣,彆有一番韻味。
就算放到燕國都城,醉香樓也不差,在小小縉縣更是鶴立雞群。
秦桑昨天才聽於城隍和易判官說起過醉香宴,“聽說醉香樓的東家是性情中人,一般人難有口福?”
聲音傳進茶館。
於城隍和易判官神情古怪,你倆是一般人嗎,吹口氣就能平了醉香樓。
“不是在下誇口,我和東家相識雖短,但相見恨晚,今日準能讓道長吃上醉香宴,”清源得意揚揚,抬手一引,道了聲請。
秦桑微微頷首,和清源並肩而行。
玉朗感覺到了異常,默默跟在後麵。
……
“大人,怎麼辦?”
武判官低聲問道。
於城隍沉吟片刻,道“等!”
說著,於城隍坐回原處,其餘鬼神你看我我看你,也隻得坐下。
少女一直暗咬銀牙,不敢輕舉妄動,看到秦桑和清源進入醉香樓,猛一跺腳,衝出茶館,不知去向。
……
比起外麵,醉香樓內部的陳設更顯素雅,進來就能聞到淡淡的檀香。
大廳裡食客不多。
夥計和清源熟悉,說起話來也隨意,“先生今天這麼早就放工了?您先去三樓,小的這就去請東家。”
“告訴東家,我要請一位貴客,今天做整席的醉香宴,”清源叮囑道。
“啊?”
夥計驚訝地看了眼秦桑,“是!小的明白……”
“玉朗!”
突然一聲大叫,在環境清幽的醉香樓顯得分外刺耳,引得食客紛紛皺眉。
眾人聞聲望去,見是一個半大小子,隻能無奈搖頭。
“鬨騰?”
玉朗也皺起眉頭。
真沒有叫錯的外號,竟是昨天剛分彆的陶謄。
“你們也來醉香樓吃飯?”
陶謄他剛從雅間出來,看到好友,頓時滿臉驚喜,蹭蹭蹭跑過來。
玉朗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他知道陶謄家境不錯,沒想到會在醉香樓遇上,見到好友固然值得高興,可太不是時候了!
玉朗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見陶謄神色一暗,臉上喜色被愁容取代,長歎一聲。
“唉,今天可能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怎麼了?”
玉朗關切問道。
“我爹昨晚收到家書,二叔在都城發跡了,置辦了大產業,需要人手打理,我爹準備舉家遷往都城,今天下午就動身。幸好在這裡遇見你,要不然隻能給你和夫子留一封信,連道彆的時間都沒有,”陶謄吸了吸鼻子,語氣愈發低沉。
對凡人而言,燕國已經足夠廣闊。
此次一彆,很可能再無相見之期。
“這麼倉促?”
聞言,玉朗也有些低落,他確實把陶謄當成真朋友了。
“是啊!二叔催得緊,年都不過了!可惜你不會進京趕考,不然用不多久咱們就能重逢,我肯定好好招待你,”陶謄知道好友的誌向,一心修道,不在乎功名利祿。
“我以後跟著師父雲遊,說不定會去都城,到時肯定去你家拜訪,”玉朗道。
“那咱們說定了!我爹他們還要一會兒才吃完,咱倆好好說說話。”
陶謄轉憂為喜。
說著話,二人不知不覺跟著上了三樓,來到位置最好的雅間。
見師父和說書人走進去,玉朗這才想起帶著陶謄不合時宜,正遲疑間,聽到師父的聲音。
“都進來吧。”
“是!”
玉朗頓時心安,拉著陶謄坐在門後的座位。
秦桑被讓到正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