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則躲在夢境邊緣,凝望著手腕上浮現起具象紋路的現世規則。
這就是規則,因為與鬼神同源所以無法被破壞
入夜後,許知言最後一次來幼年自己的夢境中。
他牽著對方的手,走在麥田中央與其格格不入的黃金大道上,緩慢地重複著之前的問題。
“確定要選擇帶你的朋友一起走,哪怕這麼做有可能會死嗎”
小朋友點點頭,回答的時候很堅定。
“嗯,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他擁有的本就不多,廚師伯伯死後,他開始刻意收斂感情,隻要不投入,隻要沒有重要的人,就不會再失去了,從源頭上隔絕。
新朋友是個意外。
最初他隻想依靠對方逃離,但時間久了,他覺得多一個重要的人好像也挺好的。
許知言停下腳步,蹲下與小朋友平視。
“明天醒來後,你在四方黑牢內動用你的特性。”
“還記得嗎焚燼”
“當然,如果不行的話我還準備了nb計劃,你不要怕疼,找機會狠狠去撞門,把自己撞暈。”
有點粗暴,但隻有小知言昏迷,他才能拿到身體控製權。
說完,就在許知言打算站起來離開時,衣擺忽然被拽住,他對上小知言望過來的雙眼,等待著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還有一個問題。”小知言說。
“在未來,我有沒有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賺到很多很多錢,有
很多朋友,也保護了我在意的人呢”
許知言愣住,他知道幼年的自己察覺到了什麼。
他抿著唇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
“在未來,你賺了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你有不少朋友,他們性格各異,有的是人有的不是人,但都很可愛。”
安全屋、怪物們、隊友們
他擁有了幼年自己所渴望的一切。
“你會保護重要的人。”
現在,輪到他來保護白燼了。
四方黑牢裡似乎永遠都彌漫著陰暗與潮濕的氣息。
已經收集齊所有切片的白燼仍舊渾渾噩噩,它不,現在或許應該稱呼為祂,四方黑牢對祂來說如同紙糊的一般脆弱,隻要祂掙紮,區區黑牢根本無法困住。
但祂很安靜。
有了幼年的許知言陪伴,不論意識有多麼混沌,祂都不會動手。
這裡本就是遊戲與現世的交界點,力量在這裡處於一個混亂狀態,小朋友的血肉之軀過於脆弱,稍有不慎就會受傷。
天還未亮,少年鬆開了還在懷裡沉沉睡著的小朋友。
祂的一舉一動完全出自於本能,本能指引著祂輕輕放開對方,因為人類需要進食,不吃東西的話會死。
像是察覺到什麼,黑色羽翼從背後探出,托舉起小朋友,緩緩地送至門口。
金瞳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全知拚湊出的預知能力讓祂意識到接下來或許有不好的事要發生,祂必須要讓祂的人類遠離這裡。
片刻後,四方黑牢僅剩下白燼。
小知言剛在夢裡打過包票,結果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了臥室,拎著手提箱的醫生正在一旁調試藥劑。
他來不及思考更多,死死的盯著藥劑。
不,不行
如果抑製藥劑打進來,那麼他就隻能撞牆昏迷了。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翻身下床向著門跑了過去,光著腳鞋子都來不及穿一溜煙跑出臥室越過前廳離開院門。
醫生呆住了。
以往小朋友很配合,一次都沒反抗過,就算是疼也隻是一個人委委屈屈掉眼淚,他哪見過對方百米衝刺的速度,一時舉著針管不知道要怎麼辦。
另一邊,小知言已經跑到了路上。
今日很奇怪,周圍的人很少,就連往日總是守在門口的高個保鏢也不見了蹤影。
可是他來不及好奇,他還記得夢境裡那個讓他感到溫暖熟悉的人的話。腳下被石子刺的好痛,他有點受不了,乾脆找了個隱蔽地點,藏在樹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嘗試著喚醒他的特性。
燃燼燃燼一切。
肉嘟嘟的小臉上表情嚴肅,很專注。
三分鐘後。
聽著耳畔傳來的零星呼喊聲,小知言滿頭大汗放下手,搖頭道“算了,太難了。”
他從
未真的使用過特性,現在又沒有生死危機,大半年抑製劑打下來,特性趨於沉睡,想要喚醒談何容易,對小朋友來說確實難度頗高。
好在有nb。
他咬著後槽牙,狠狠往一旁的牆角上撞了過去
許知言扶著腦袋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有點發暈,他摸了一把額頭上傷口滲出來的血,感受著腳底下傳來的刺痛感,合理懷疑是幼年的自己走路腳疼所以才立馬把他換出來。
“這破孩子。”
笑罵了一句,他沒有再逗留。
這裡距離四方黑牢不算遠,而且整個許家突然減少的擬態者,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否是其他擬態者動手了。
昨日是白燼拿到最後一塊切片回來的日子。
也是晏城凡順利竊取力量的最後機會。
擬態者們已經積蓄了很久,隻差這臨門一腳,選擇在主係統最後一次偷竊鬼神力量的當天反水,是個很不錯的日子。
心裡想著,許知言加快了腳步。
越靠近黑牢,周圍的擬態者就越少。
他顧不得腳底被石頭劃破的傷口,快步來到了緊閉的黑牢前,大力拍打著門板。
沒有廢話也沒有試探。
許知言上來就用了大殺招。
“救命,我受傷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摸了一把小腿,從上麵被植物蹭破的傷口處刮了一點血跡出來,抹在門上。
和預想的一樣,黑色的大門直接被從內破開了。
許知言幾乎是立刻就被卷了進去,等回過神來,他就被意識混沌的少年白燼死死攬在懷裡。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對方的金瞳孔洞無光,看起來明明有幾分可憐,但許知言隻要一想到對方在最後一次夢境裡乾的那些蠢事,他的火氣噌就上來了。
好在他還記得輕重緩急。
“回去再跟你算總賬。”
低聲嘟囔了一句,鎖鏈硌的有點疼,他艱難地從對方懷裡爬出來,將手掌直挺挺按在了白燼覆滿咒文的胸膛上。
這一刻的畫麵,許知言在心中模擬了無數次。
已知同力量源的鬼神無法破開世界意識的規則,那麼如果想要達成釋放鬼神的條件,就必須利用主係統所給予的力量來對衝這些規則。
他早已猜出他的特性是怎麼消失的。
是焚燼,除了這如此稀有且強大同時又屬於主係統賦予的力量,還有什麼能夠對衝抵消掉現世的封印的呢
既然曾經成功,那麼現在也會成功。
許知言盯著白燼混沌的雙眼,垂眸低聲開口道。
“雖然這好像是一條注定的路,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思考更多的可能性”
與年幼的小朋友不同,他親身體驗過喚醒特性的過程,加之心中早有成算與暴漲的渴望,再次動用力量時,效率高了許多。
“我會先解開現世的規則,到時候你的意識會恢複。”
蘇醒的力量遊走在四肢百骸。
年幼的身體常年不動用這些力量,現在突然喚醒,很難承受,許知言的呼吸粗重了很多。
“意識恢複後,你自己來解開主係統的另外一半封印。”
先是細微的疼痛,隨後這些痛覺越演越烈。
是力量被現世排斥所導致的疼痛。
到這時,許知言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為什麼測試特性的時候要把他帶到特殊房間了,因為隻有那裡才能夠避開現世的排斥,讓測試順利進行。
“解開封印拿到全部力量的你會變得很強,過多的力量堆積在交界點,一定會引起世界意識的注意。”
“去談判,可以用徹底剿滅主係統與其他外來者作為籌碼。”
許知言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幾乎是眨眼間,身體的疼痛就變得無法遮掩,但好在他忍住了,再開口時,語氣依然平穩。
“它會答應你的。”
“屆時你去掌控主係統,然後占據它的地盤。”
身體總算是適應了被排斥的疼痛,但接下來的力量轉化抵消竟比剛剛還要痛苦。
許知言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當他利用轉化過形態的力量觸摸白燼的身體裡蘊含的規則力量時,整個人差點精神崩潰。
意識海翻起滔天巨浪,大腦如同針紮一樣疼痛。
但對上白燼懵懂無神的雙眼,他緊咬著牙關,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痛苦,生怕對方看了會不配合。
冷汗浸透了全身,心臟咚咚狂跳。
許知言搭在白燼胸口的手臂上隱約可見皮下亮紅色的力量紋路,淡淡的灰燼味道彌漫在整個空間裡,隨著他的動作,白燼身上的咒文與纏繞的鎖鏈都開始消失。
年幼的身體並沒有太好的體力。
咒文才消失了不到四分之一,許知言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脫力。
不
不行,不能放開。
恐怕現在主係統已經有所察覺,他要趕在對方來之前完成。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已經完全體力透支的許知言緊咬著嘴唇,臉上一丁點血色都沒有了。
而與之相反的是白燼。
祂金色的眼眸中,混沌褪去,理智雖然尚未回歸,但已經有了恢複跡象。
時隔許久,許知言聽到了白燼的話。
“鬆手你會死的”
少年的手虛虛搭在了心窩處的手腕上,但因為力量還在傳遞,理智已經回歸的祂不敢貿然打斷,擔心會有更大的不可逆傷害出現。
許知言大口喘著氣,隔了好久才冷笑一聲,帶著先前氣還未消的慍怒。
“你閉嘴。”
“我不會死”
他身上還有一條世界意識的規則,隻要還剩一口氣吊著,離開許宅,他就不會死。
然而再完美的計劃也免不了出意外。
還未將所有的規則都清除乾淨,許知言就感知到自
己身上屬於特性的力量幾乎消耗殆儘,開始抽取他的生命力。
“沒事的”
“足夠的。”
他小心計算著,按照這個速度,他死不了。
就在此時,整個許宅震動起來。
四方黑牢開始碎裂,逐漸變成了粉塵飄散到空氣中。
許知言踉蹌兩步,差點一頭栽倒,但正在消除規則的手掌始終沒有挪開。
他逐漸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生命力流逝讓他幾乎陷入死亡之巔,就連意識也混亂無比。
唯有心底的聲音一直在支撐著他。
沒問題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不會出事,按照計劃來,隻要不把身體裡的現世規則抵消,反而將這換算成生命力,就沒問題。
眼看著所有的規則都將祛除。
許知言砸吧砸吧嘴,往旁邊吐了一口血沫,整個人抖的厲害,用最後的力氣說出安排。
“我的死亡不在我的計劃內。”
“當規則徹底消失的時候,你把我放到許宅的門口我就算是爬,也會爬出去。”
現世的世界意識會下意識保護自己的造物。
身為人類,又與這條特殊規則相處已久,他早就摸清了這條規則的原理,保護人類是世界意識的首位職責,所以隻要他帶著這條規則進入現世中,就不會輕易死去。
其實許知言本意並不想在如此極限的狀態解救鬼神。
但他彆無他法。
體內有針對鬼神的現世規則力量,鬼神無法向他注入任何力量;但如果在行動之前,連同身體裡的那一小部分世界意識的規則全部抹除,他所有的力量哪怕是加上生命力也不夠。
所以許知言隻能這麼選擇。
好在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
當最後枷鎖消失的瞬間,許知言落入了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他的生命力所剩無幾,僅剩一口氣。
周圍景色變換,白燼沒有做多餘的任何一件事,然而當祂站在許宅門口的時候,許知言望著門外無儘的黑暗,內心隱隱有了不妙的想法。
果不其然,透明麵板出現在麵前。
鬼神先生,雖然您看起來時間緊迫,但現在您隻能與我合作。
是主係統,它親自出現在門前,攔住了鬼神。
世界意識察覺到交界區的力量波動,它擔心您的存在會破壞現世力量平衡,所以強行關閉了這裡的對外通道。
他快死了,你救不了他,但我可以。
我要的不多,而且我們可以從長計議,說實話您的力量並不是那麼好掌控,我已經是拿到您力量後更迭的第六個版本了,前麵的每一個主係統版本都在拿到您的力量後選擇了自毀。
它誠意十足。
剛剛的震動就是關閉交界處對外通道的信號。
鬼神先生,現世早已拋棄了你,而你手裡的人類是唯一沒有拋棄你的存在。
我可以救活他,我也不會再從您身上得到什麼。
主係統說的有幾分大義凜然。
但許知言早已知道這家夥的所作所為,並不覺得對方會真的這麼好心。
我會替代您與世界意識交涉,讓您的力量重新分散到副本裡,且不受任何控製,以供您隨時回收力量。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您在下一輪遊戲中保持中立狀態,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身份。
雖然未知曉全部過程,但主係統對於這個被鬼神特殊對待的孩子很有印象。
它遭到了擬態者的背叛,現在急需一個新盟友。
您還要再考慮嗎就算撕碎這裡,世界意識也會阻攔您,而您懷裡的人類已經無法再渡過更多時間的考驗了。
主係統的說法很巧妙,它幾乎把自己說的無害,而且許知言也確實撐不下去了。
許知言想說不要答應。
他心知主係統的交易肯定會有很多麻煩與不公,對方耍手段的時候可不想現在這麼彬彬有禮。
可最終,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他聽到了白燼的回答。
“救他,我答應你的交易。”
沒有殺戮,不再針對誰,也不屬於任何一方。
祂將成為隻為許知言而存在的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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