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皇帝在朝堂上,主要的目的是打擊和清理那些徒單鎰的餘黨;而在朝堂外,主要的目的則是壓製逆子,控製大金疆域內最後一塊富庶之地。
除了這兩個目的,其它一切都可以暫時延後。
既如此,誰去張口閉口指摘郭寧是反賊,不是自找不痛快麼?
退一萬步來講,你說郭寧是反賊,西京留守抹撚儘忠也是一樣的自行其是,他是不是反賊?遼東的蒲鮮萬奴也越來越桀驁無禮了,他是不是反賊?蒙古軍入寇以來,各地紛紛勤王,可鳳翔、鄜延、慶原、臨洮諸路的邊將動也不動,他們是不是反賊?
還有開封府的遂王完顏守緒……皇帝每次提起這個逆子都要暴跳如雷,遂王是不是反賊?
所以,中都城裡的尋常百姓,多半不是反賊,於是護衛們隨手指一個,就能扣個反賊罪名,殺他滿門,淫他妻女都沒有問題。
但這些自擁實力的宗王和將帥們可能真是反賊,於是大家反而就要小心翼翼,給彼此留點體麵了。
慶山奴身為皇帝的親信,絕不會在這上頭行差踏錯。
何況郭寧這廝凶悍歸凶悍,給出的體麵可真不少。
慶山奴急急地登船回航,是為了自家安全,他要對外顯示和郭寧站得遠些,絕無私人交情,更沒有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樣的話,若有萬一,也不怕引火燒身。
但兩廂投桃報李的事,何必牽扯其他?區區小事,辦了也就辦了!
想到船艙裡頭那些裝滿金珠珍玩的箱子,慶山奴隻覺胸膛火熱,心臟都要突突地跳了出來。要不是水手們礙眼,他恨不得立即把這些箱子打開,然後用金珠鋪滿一地,自家在上麵打滾!滾一整個晚上!
想想,辦完了事,還有另外一份!
慶山奴喃喃地道“這件事怎麼辦,須得想一想。”
數日之後。
中都。
尚書省的左司裡頭,流轉來一大批的文書,大都是各宣撫使推舉的部下官吏人選。左司員外郎負責總察吏、戶、禮三部受事付事,並檢勾稽失、省署文牘,這些文書,當然非得左司審過。
有個該管的官員翻看這文書,忽然遲疑了一下。
原來這份文書上,說萊州定海軍那邊,要增加一個負責養馬的官兒。那本來不是大事,可約莫上頭哪位大人物疏忽了,本該七品或者九品以下的小小司牧官兒,被寫成了正四品的提控諸群牧。
這個職務,是明昌四年設立的,通常是中都尚廄局使的加官,負責掌檢校群牧畜養蕃息之事。就算如今諸群牧所大都廢棄,以此職位,仍然可以去往各地采買馬匹,設立牧場,地位超然而權勢不小。
往定海軍那邊放一個提控諸群牧,豈止絕無先例,簡直有些荒唐。
不過,這關我甚事?
文書一路流轉到我這裡,上頭的大人物都看過了,好像還是近侍局那邊在催著辦。近侍局的人,我哪裡惹得起?
這陣子為了向蒙古獻款議和的事,朝廷內外擾攘,我又操這份閒心做甚?
於是文書繼續流轉,一路暢通無阻。
最後文書落到吏部,又因局勢特殊,故而轉為空白的告身,並及相應的魚符、書袋、官袍等等,登上海船,到了萊州。
掖縣城裡,郭寧拈著告身,笑了起來“慶山奴這廝,倒是不白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