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嬰“沒有”
沈二俯身“我是不是沒有算到你,所以你不開心”
緹嬰快速撇過臉。
她心中自有鬱氣,眼中霧氣凝然,隻不願讓他看到自己不懂事的一麵。
她調整好情緒,衝他仰頭笑“怎麼會呢我最相信你了”
沈二還要說話,她卻不想聽,投身而來,不理會他為她剛剛塗好的丹蔻,張臂來抱他手臂。
沈二怕她指甲蹭到他衣上,隻好不動,低頭見她往他懷中鑽。
緹嬰轉移話題“你說那些追殺我的穢鬼被人控製,其實也正常。這是大天官就是外麵的壞蛋設的秘境。大天官不喜歡我們,他和那個欺負你的花長老是一條戰線的,他往裡麵做點手腳,我都不奇怪。
“不過我現在很厲害,才不會輕易讓他得手。而且他肯定不知道你
的事”
緹嬰動著腦子,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她皺了下眉頭。
沈二怎麼了
緹嬰疑惑。
她沒有任何提要,隻喃喃說出自己的困惑,期間種種,全靠沈二猜測。而緹嬰疑惑的是
大天官算無遺策。
大天官和花長老一條戰線,按照常理,大天官不會願意看到緹嬰與江雪禾重逢。因為緹嬰深恨他們,緹嬰必然要報複他們。誰會給仇人成長機會呢
有人隱瞞了天機。
沒有讓大天官“看”到江雪禾在這裡。
那個人應該是青木君。
緹嬰“太奇怪了。那個青木君到底在搞什麼他總在背後做手腳,但每一次,又好像沒有徹底殺死我的意圖。他是那種能殺就殺,不能殺,放過也無所謂。
“他求什麼”
緹嬰看眼沈二。
難道是要她成為師兄的軟肋,用她來牽製師兄嗎
緹嬰心中警鐘大鳴。
她立刻跳起來。
沈二沒提防,還是被她風風火火的衝撞,袖口沾上了她手上的一點丹蔻。
他淡然望著袖口的一點紅意,纏纏綿綿,宛如藤蔓倚樹。緋紅與柔白相融,他喜歡這種不清不楚的糾纏。
緹嬰卻不在乎這些,緹嬰很積極“哥哥,我不和你玩了,我要修煉去了”
沈二抬頭“現在”
緹嬰鄭重其事“對啊,要比壞人更厲害,才能不怕壞人的手段。
“就算你早有準備但是意外總是有的嘛。我不就是”
她收口,不想多說。
她自己修煉不提,還催促沈二修煉,變得強大起來。
沈二好笑。
他的修煉,可和她的不一樣。
沈二等她絮叨結束,才柔聲“那我回穢鬼林了。”
緹嬰一愣。
她想到他如今是無支穢,想來穢鬼林才應該是他去的地方。
她落寞片刻,仍是點了頭。
沈二便起身朝外走去。
他背影蕭肅修長,眼看著越過門簾就要看不到,緹嬰心中生出不舍惶然,喃喃叫住他“哥哥”
沈二回頭。
半邊身子看得到,半邊身子藏在黑暗中。
緹嬰看半晌,確定他真實存在,才放下自己的心病,忐忑問他“你能不殺凡人嗎”
沈二眸子幽靜。
隔著門簾,他緩緩道“我為什麼要殺凡人”
緹嬰“因為你、你”
沈二“因為我與修士乃是天敵
“無妨,我能夠控製得住,這並不難。”
沈二一走便是數日。
緹嬰有些想念他,又不願意用主人召喚靈獸的方式聯絡他。她幾次去他院中,見到他院中那些鶯鶯燕燕,才猝然
想起,沈二有許多妾室。
許多、許多
她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他日日夜夜與他的妾室們同處一室,歡聲笑語,醉生夢死。
而今她通過他的妾室們詢問他,妾室們隻說二公子又病了。
緹嬰雖然心知這必然是她想要的那個“沈二”不在的緣故,卻難免生出猜忌心。
緹嬰一邊修煉一邊抑鬱。抑鬱中,她胡思亂想弄得自己心煩,想到了葉師兄。
緹嬰聯係葉穿林,與葉穿林在城隍廟中又見了一麵,解釋那一夜奇怪的事情。
緹嬰道“雖然我二哥確實是無支穢,但是他是我們自己人,不會和我們為敵,你不用提防他了。”
葉穿林琢磨“自己人”
葉穿林平靜淡然。
緹嬰幾日不聯係他,今日才找他,他便心中有了數。
葉穿林慢慢道“你確定嗎”
緹嬰點頭。
她道“葉師兄,具體的事我不好告訴你,但是我二哥必然與我們是一路的。之前隻是有了些誤會,他才對你動手的但是以後不會了。”
她愧疚之下,又送了葉穿林一張符,大有再出意外、她一定來救葉師兄的意思
葉穿林捏著新的符籙。
他心中古怪,啼笑皆非。
小緹嬰是不是小看他的本事了
葉穿林卻不多說,對她道了謝,輕鬆道“既然你確定他沒問題,那我就放下這樁心事了。看來,我如今可以全心琢磨另一樁古怪事了”
緹嬰“什麼事要我幫忙嗎”
葉穿林“暫時不用,我尚不確定,還需要再花些時間”
他似非常隨意地說起“既然你與你二哥解除了誤會,又說你二哥是自己人,你可知道他逼我退婚,不讓我迎娶你的事”
緹嬰眼睛一亮。
她彎眸“現在知道了。”
葉穿林定定看她片刻。
他心中生出猜測,卻不敢相信。
他隻試探“那你,要與我退親嗎”
緹嬰怔一怔。
她想到沈二院中的一群美人們。
她再看看自己單薄嬌小的模樣。
緹嬰猶豫下,支支吾吾“葉師兄,可以先、先不退親嗎就是、就是我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思,我想、我想”
她半天說不出來。
葉穿林卻已經明白了。
葉穿林歎口氣。
葉穿林低頭俯身,在她發頂輕輕揉了一下“好吧。”
頭發被人碰到,緹嬰忍著那腔不適,抬頭看他。
葉穿林“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就好,需要我幫忙的時候,說一聲便是。不提你我的前緣,我也將你當作妹妹看。我不希望你受傷,好麼”
緹嬰目有熱意。
她連連點頭。
她感動又
愧疚,原本隻送出了一張符,這一番激蕩下,她將懷中所有畫好的符紙皆送了出去。
葉穿林啼笑皆非。
他隻好接受。
沈二從穢鬼林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五日。
他又受了些傷。
因他在穢鬼林中找到了一處尋常無支穢避之唯恐不及的古井,古井中散發的氣息,與沈二身上的很像。那古井吸食無支穢,沈二試探之下,難免不察。
不過無妨。
無支穢的一生本就是殺戮的一生,受傷皆是尋常。
而且,沈二不想讓他人發覺自己傷重的事沈二的身體,被他藏到了院中一假山洞中。
沈二離開穢鬼林,自假山洞中醒來,聽到淋漓雨聲。
夜幕沉沉。
他走出這裡,倉促回去。
燈火通明的屋室,離得越來越近,沈二腳步仍輕緩,不急不躁。
但踏上長階時,他停頓了一下。
廊下牆根青苔邊,扣著一把黑傘,黑傘下,蹲著一個人。
他停住步子,那人察覺他的到來。
傘朝上張開,從中鑽出緹嬰。
她麵色雪白,烏發微濕,盈盈看著他。
一滴水順著她睫毛向下滴落,淌在頰上,又落到微白唇邊。少女唇瓣微動,雨水順著下巴滴答,鑽入她領口,濕漉柔潤,春意綿延。
沈二側過臉。
他感覺到自己心間微妙收緊。
緹嬰被領進了沈二屋中。
沈二換好衣裳進來後,見她坐在他床上,胡亂地擦著那有些潮濕的發絲。
緹嬰笑吟吟“我一直等你回來呢。”
沈二“每天都這樣等”
緹嬰“對呀。”
沈二“外麵雨很大。”
緹嬰滿不在乎“我是修士,我又不怕淋雨,淋了也不會生病。”
他不說話。
他隻是走過來,手拿過她的巾子,站到她身側,幫她細致擦發。
緹嬰聞到他身上雨水的氣息。
綿綿的。
她怔怔地想,還是有些變化的。
他如今一身穢息氣息,沒有那撲麵而來的清雪氣息汙穢的氣息總讓修士生出斬殺欲望,可這是她師兄,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很願意。
她願意
沈二聲音清啞“妹妹。”
緹嬰“嗯”得很甜。
她聽到沈二說道“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
緹嬰連連點頭。
沈二俯身。
他氣息從後貼來,她耳畔一陣酸麻,半邊臉頰被他手指抵著,微有燙意。
她聽到他用非常尋常的聲音,語調也非常正常,卻說這樣的話
“夜裡能留下來嗎”
他勾著她一綹發絲,溫聲“沒有彆的意思。畢竟我是哥哥,我也不會做什麼。隻是想念你你聽得懂嗎”
緹嬰愣住,心跳加快。
你,確實很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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