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畜生嘛!
平遠伯也在心底一遍遍的罵,“畜生,小畜生啊,造孽了啊……”
他半躺在床上,身後塞了個厚實的抱枕撐著腰背,手腳不利索,想動彈一下都萬般艱難。
仿佛一日之間,就垂垂老矣。
這幅畫麵,衝擊力還是蠻大的,孟世子站在一邊,看的心底發酸,眼裡、臉上還有遮掩不住的驚惶失措,那是一種天即將塌了的無力無助。
可罪魁禍首,卻是神情平靜,坐在不遠處的椅子裡,嘴裡說著不痛不癢的話,敷衍至極。
平遠伯眼神晦暗的朝她看過去,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口水便順著嘴角流下來。
孟世子趕緊湊過去,拿著帕子幫他擦拭著,“父親,您要說什麼?慢些,彆著急,兒子聽著呢……”
“我,我……”
平遠伯艱難的擠出含混不清的幾個字後,猛地閉上眼,不想讓人看到他此刻的情緒。
孟世子小心的催促,“父親,您到底要說什麼啊?兒子聽不懂……”
平遠伯深吸口氣,還要再開口,就聽一道明明該稚嫩卻偏透著老氣橫求的聲音道,“祖父,你還是好好歇息吧,外麵的事情無需理會,禦醫說了,您這病要靜養,切不可過多思慮,更不可再動怒,否則,便是神醫來了,也無能為力……”
頓了下,她繼續不疾不徐的道,“若是有人不長眼的來打擾您,孫女自會進宮去求皇上,您就放心吧,家裡不會亂的,伯府也不會有事兒……”
聽到這番話,平遠伯豁然睜開眼,再垂垂老矣,老虎也是老虎,不會真成了病貓,身子雖動彈不得,但那犀利的眼神,還是有幾分殺傷力的。
孟瑤心底一顫,後脊梁倏的緊繃起來,手裡揪著帕子,如坐針氈,脫口而出,“祖父,孫女有孫女的不得已,相信祖父,肯定會以大局為重的,還有咱們伯父的前程,孫女向您保證,有孫女在一日,必會庇護伯府一日,絕不會讓外人欺負到伯府頭上……”
說完,大約是怕這籌碼不夠,又跟上一句,“祖父病了,暫時沒法上朝,孫女可以想辦法讓大伯再進兩步,朝堂上,肯定會有咱們伯府的一席之地,您完全不用擔心會人走茶涼,還有堂哥那兒,孫女也會儘力幫他爭取個前程!”
她說的語氣太堅定了,一副為了伯府願意鞍前馬後、付出一切的架勢。
字字句句,猶如誓言,像極了在表忠心。
孟世子都聽懵了,稀裡糊塗的瞪著眼、顫著聲問,“瑤瑤,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孟瑤重重點了下頭,“不敢欺瞞祖父和大伯,我定竭儘全力辦到。”
孟世子激動的身子都有些哆嗦了,用僅存的一點理智問,“你,你打算怎麼辦?皇上,皇上能願意?咱們家現在,可正被人質疑、四麵楚歌呐……”
要不是如此,父親也不會動怒倒下,不倒下,伯府也不會人心惶惶,他更不會無所依靠。
所以,孟瑤的話,對此刻的他來說,猶如茫茫大海上,看到了一段漂浮的木頭,他拚了命的想抓住,卻又怕是恐慌之下生出的幻覺,最後白期待一場,那會更讓人絕望。
孟瑤抿著唇站起來,小臉略有些緊繃,“祖父生病倒下,伯府眼前的困局便已經解了大半,剩下的,我自會去周旋,至於如何讓伯父晉升,我也有辦法,伯父耐心等著便是……”
孟世子下意識的點頭,“好,好,那伯父就等著了,不過也彆太久啊……”
孟瑤掩下心底的鄙夷,不冷不熱的“嗯”了聲。
眼見著兒子歡喜起來,之前臉上的那些負麵情緒都消失不見,平遠伯隻覺得頭痛欲裂,他費力的擠出一句,“你,說的,要做到……”
不然,他隻能大義滅親了。
孟瑤看出他眼底的威脅和殺機,心臟砰砰的跳的急促起來,倉惶回道,“孫女保證做到!”
平遠伯沒再說話,衝她擺了下手。
孟瑤暗暗鬆了口氣,趕忙屈膝行了一禮,“祖父休息吧,孫女就不打擾了,明日再來給祖父請安。”
說完,匆匆轉身離開。
那腳步急切的,怎麼看都透著股狼狽之意。
孟世子見狀,不由怔楞,還沒反應過來,轉頭就看到父親眼底泄露的譏誚和厭憎,頓時吃了一驚,“父親,您……”
平遠伯收回視線,眼神複雜的落在兒子身上,那種無力和憤懣感再次襲上來,他艱難的指了指旁邊精致的小瓷瓶子,意思不言而喻。
孟世子卻很為難,遲疑著沒動,“父親,韓禦醫特意交代了,這藥不能多吃,這不是治病的,而是為了預防不測,算是虎狼之藥,您現在又沒啥重要的大事兒,怎麼能吃它呢?吃多了,對身體真不好……”
平遠伯態度堅決,顫抖著手指著那藥瓶子,就是不落下。
孟世子拗不過,隻得伺候著他吃了一顆。
那藥的效果是真不錯,服用僅一刻鐘後,平遠伯剛才還不協調的四肢,就變得穩住了,手腳不再顫,臉上的肌肉也不再抖動,雖說下床健步如飛還是奢望,但張嘴說話,已經不費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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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齒清晰利索,可說出來的話,卻冷冰冰的叫人頭皮發麻,“重源,你仔細聽著,為父說的話,你必須記在心裡,且,誰都不準告訴……”
孟世子,孟重源茫然點著頭,心底開始升起不安,“父親,您,您說……”
平遠伯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語氣裡帶出幾分恨意,“為父的病,不是氣怒所致!”
聞言,孟世子嚇得臉都白了,“那是人為?是有人想害你?是誰,是誰?”
他驚惶的四下望著,仿佛凶手就在屋裡,下一秒便會衝他報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