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揚緩了一會道“能在幽京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了副留守都督指揮使的首級,怎麼都難令人忽視。”
遲緩意味著心有遲疑,但在遲疑過後,殷揚選擇了實話實說,他知道的,蕭銀才應早已知道,他不知道的,或許蕭銀才也能知道。
蕭銀才又笑了,他笑的時候,便說明他已心中有數。
“沒曾想,五年前的案子錦衣衛竟未放棄。”
“哪能忘?怎敢忘?任何覬覦那位置的人,若未能查出其中究竟,誰敢坐上去?”
“這麼說來,五年過去了,這位置還是空缺著?”
能讓蕭銀才雙目微微圓睜,露出些許訝然的神色,實在比讓河水逆流還難。
在氣勢上一直處於下風的殷揚竟有了揚眉吐氣之感。
在此人麵前,自己為何會變得如此卑微?這難道便是強者給人帶來的威壓?
未聽殷揚清走雜念,卻聽蕭銀才接著又道“從四品至從二品,可是個不小的躍升呢,看來這回與幾位千戶大人的合作定能很愉快。”
登高則望遠,位高則權重。
沒人會拒絕更高的位置,更大的權力。
可隻有蚊子這樣沒頭腦的吸血鬼才會毫無節製地汲取,大腹便便之時,也是它們命喪掌中之際。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有頭腦的人步步為營,不輕易冒進。
殷揚是有頭腦的人,他的確是在五年內火速崛起的,可他並非莽夫,他懂得掂量自己的輕重,懂得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他每次抬腳都很小心,一定踩實了才踏上更高的一階。
因而,他頗為慎重地答道“羽落部出現在這,倒也在我等意料之外,若能順利拿下,在下與幾位兄弟倒能為蕭門主掙來些朝廷恩賜。”
蕭銀才笑出了聲“嗬嗬,有趣,有趣!可不知幾位千戶大人對羽落部的前世今生,知之多少?”
淩重聽出了蕭銀才話中的輕蔑,冷哼道“該知道的都知道。”
而殷揚在片刻思索後卻開了口。
“羽落部,曾為中州北境的遊牧部族‘凜冬之翼’,喻為極寒之地中的雄鷹。
因地理環境之故,這個部族的人,生來健碩,勇猛,無一不是武學良根。
稍加勤學苦練,一流高手之稱不在話下。
不過,在這等先天優勢下,此部族的人卻缺少一顆野心。
沒有野心,因而屈居中州朝廷的管製之下。
沒有野心,因而常年居於苦寒之地。
沒有野心,因而十餘年前的浩劫,險些將整個部族給吞沒。
幸而,這個部族的人天生骨頭硬,硬是從那樣的血海屍山中,走出了不少人來。
奈何幸存之人,不足部族十之一二,‘凜冬之翼’可謂覆滅。
落羽本意便是覆滅的部族。
或是為了掩人耳目,部族的人便自名‘羽落部’。”
隨著夜色更濃,風兒哭號得更厲害,山穀間的寒意也令人忘了此時尚是夏日。
眾人聽著殷揚以鮮有的沉重語氣將羽落部十餘年前的遭遇娓娓道來,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副滔天巨浪將堅挺的孤舟拍擊得片甲不留的慘象。
“羽落部的人缺乏野心,可卻不缺少執著。
至今仍有不少人對十餘年前的霍亂存有疑心,欲追根溯源,將遺患斬草除根。
而羽落部正是其中之一。
他們的執著相較其他人而言,更為迅捷、利落,正如他們與生俱來的野性一般,五年前的幽京血案,便彰顯了他們的能耐。
他們的報複並未結束,而他們也得到了能人的另眼相待。
老伯發現了這支可怕的部族,並與之愈走愈近。
隻是,羽落部的人不僅人數稀少,且向來行蹤飄忽,我們實在難以捕捉其蹤跡。
因而,雖已查出不少線索,卻遲遲未能對其下手。
在下所言可有遺漏,蕭門主?”
“一點不差!既是如此,今夜,幾位千戶大人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