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得刀客說道“那人還不如你。”
這話自然不會是同夫妻倆說的。
薑逸塵沒有搭話,隻是搖了搖頭,帷帽跟著晃了晃。
他認出了黃衫公子身份,藏鋒閣俞樂。
不談劍術,隻論修為深淺,他還難以望其項背。
而且俞樂是自傲了些,卻非魯莽之輩,出手拿捏著很好的分寸。
七成力,若刀客接不住,殺了便殺了,若刀客接住了,便就此打住,不再橫生枝節。
相較而言,薑逸塵更為在意的,是那些隨行之人對俞樂的稱呼。
“公子”,莫非俞樂不是以藏鋒閣舵主身份來的?
未待薑逸塵深入細想,聽得刀客吼了一嗓子道“特奶奶的!真不過癮!”
薑逸塵如夢方醒,登時心下便是一顫!
霎時隻覺身子被牢牢摁在條凳上,一道刀芒向自己劈來!
這回可不是殺氣,而是貨真價實的氣勁,刀上還裹著白布,但以二人距離之近,足可殺人!
薑逸塵一手攬過置於桌上的行囊,再發散內力將桌子朝刀罡來向踢去,擋去一部分勁力。
身形卻借力,隨著坐下條凳向後急退。
最後一張木桌也未能逃過意外暴斃的命,四散而開!
薑逸塵木劍橫亙身前,體內天意訣鼓動,內息遊走百骸。
剛剛薑逸塵便在琢磨如何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裡溝通天地之力,在刀客將那九名隨從一拍而散後,他似有所悟,當下決定以天意訣一試。
可惜內息隻在體內飛快流竄,於溝通天地之力而言效果並不顯著。
好在隻對付這道突如其來的刀罡,薑逸塵另有他法。
劍未出鞘,卻也有一道劍罡橫掃而出。
一分力不多,一分力不少,與刀客劈來的刀罡不相上下。
幾乎就在下一瞬,薑逸塵所驅動的天地之力才“姍姍來遲”被轉化為數道劍氣。
寥寥數道劍氣虛無縹緲,本上不得台麵,偏偏抵消了劍罡刀罡相交產生的餘波,讓這方肅殺天地重歸安寧。
“妙!”
刀客擊節讚歎,再無出手之意。
薑逸塵心道得,弄拙成巧,被誤會了。
雖然此人向自己出了一刀,更是第二次挑釁自己,但終究是在誇他,薑逸塵便打算回個禮。
搖著頭起身,表現得極為自謙。
可屁股一離開椅麵,那條凳終不堪重負散了架。
儘管臉躲在帷帽之中,薑逸塵仍不免一陣尷尬。
辨了辨方向,朝早點攤的夫妻倆走去。
夫妻倆見這古怪男子朝他們走來,心下不免發慌,但念著逃也逃不過人家,對方應也不至於對自己二人出手,便安安分分地待著不動。
薑逸塵在懷中本已摸索到了銀票,最後卻改了主意,從行囊中掂量了整好購置桌椅盆碗還能彌補一日經營損失的銀兩,才遞到夫妻二人手中。
幾年打磨,薑逸塵雖非練得鐵石心腸,卻也很少再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舉,隻是今日見這夫妻倆憑白受這無妄之災,自己手頭又足夠富餘便幫幫,但他也有自己的分寸,能救一時之急,不施懷璧罪之恩。
夫妻倆自是感恩道謝連連。
薑逸塵簡單受了,便也打算離去。
隻是剛走了幾步,卻突兀地僵住不動。
他發現行囊似乎輕了不少,不隻是少了那幾個銀兩的重量。
薑逸塵心下大呼不妙,忙不迭地從肩上取下行囊,一寸一縷地摸遍。
“呃,兄弟,你那行囊破了個洞……”
開口之人是那刀客。
薑逸塵聽到了對方臨近的腳步聲,同時摸到了行囊上的破漏之處。
而那裡所放之物,本是個包紮嚴實的荷葉包裹,包裹中正是青蓮膠體!
現下已然灑漏了大半!
這感覺好似初到姑蘇城時,先被若蘭順走地圖,又被包打聽搶走三十兩!
薑逸塵心痛到無法呼吸。
“小,小兄弟啊,那可是你用來敷眼睛的藥膏。”
那刀客還跟在身側,隻是腳步有些零碎,語氣也極為懇切。
先前借著打鬥時激蕩起的勁風,刀客才發現帷帽下的青年另有布巾綁紮著雙眼,結合對方眼下這舉動,不難作出些推斷。
薑逸塵稍稍緩過勁來,抱著行囊苦澀地點了點頭。
看著那前搖後擺的皂紗,刀客揪緊了後腦勺不長的頭發,他知道那行囊的破洞十有八九便是自己與那黃衫公子哥打鬥時給刮破的,心下好生過意不去,遂道“合著我也無處可去,如果你覺得合適,我給你當當隨從,照看前後如何?”
薑逸塵聞言呆愣半晌,弄得刀客好一陣抓耳撓腮。
薑逸塵在心中考量一番,眼藥毀了這一時半刻也沒法補回來,當下他所缺的正是一雙眼睛,刀客的出現好似瞌睡了有人遞枕頭,唯一問題不過信任二字。
一個陌生之人實難有信任可言。
薑逸塵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刀客見總算有了回應,立馬回道“沒啥可高興的,在下江門鎮楚山孤。”
江門鎮?
薑逸塵又是一愣,倒是沒被對方的冷幽默嗆到,而是心生狐疑。
行走江湖間自報姓名多是報所屬幫派宗門,這楚山孤報的可是生身之地?
而後便鬆口氣,若對方真是無門無派,由他跟著倒方便行事。
薑逸塵拱了拱手,道“那這幾日便麻煩楚兄了。”
楚山孤見對方一口答應,也是鬆了口氣,樂嗬道“無妨無妨,畢竟是我惹出來的禍。說來你我也算很投緣了,一連兩天都能碰上,隻是還不知小兄弟如何稱呼?”
薑逸塵道“恕在下暫無法如實相告。”
楚山孤聽言眉頭一挑,當即便想撂句“真是個娘們兒”,但知自己理虧在先,再見對方打扮,確有難言之隱,於是說道“理解理解。”
頓了頓又道“不過總得起個名,以免有需要時,不知如何稱呼兄弟吧?”
薑逸塵稍一思忖,便道“吾名梁蒙。”
楚山孤跟著念了遍,又念了遍,總覺得哪裡不對。
片刻後哈哈一笑,道“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