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繼續朝著內部深入,碰碰運氣,尋找第四組的前哨站,也可能儘力往外圍逃竄,但那裡一片荒蕪,伯洛戈去了也隻是在等死。
“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屬於我的。”
一陣模糊的聲音響起,艾繆聲音很低,低到伯洛戈也聽不清。
見艾繆終於有所反應了,伯洛戈扭過頭,滿懷期待地看著艾繆,思考這煉金人偶究竟是哪裡出毛病了。
艾繆緩緩地昂起頭,湛藍的光環望向伯洛戈,她的心情有些複雜,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容易。
“我們是朋友嗎?伯洛戈。”
“當然,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
伯洛戈開玩笑道,這是帕爾默常對自己說的,每次帕爾默要自己幫他什麼時,這家夥才會想起自己是他的搭檔,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之類的。
“我們是朋友嗎?”
艾繆再次重複道,她並不在意伯洛戈那些花裡胡哨的形容詞,她非常嚴肅,仿佛接下來的話語,是一段神聖的宣誓。
“我們是朋友。”
伯洛戈這次認真地重複道。
“朋友之間,不該撒謊,對嗎?”
“是的。”
“我們對對方抱有絕對的信任,對嗎?”
“是的。”
一番單調且重複的對話後,艾繆那副死氣沉沉的感覺變得輕鬆了不少,伯洛戈則安慰自己,艾繆是煉金人偶,她的認知和人類稍有不同。
但伯洛戈想不到的是,剛剛那孩童般的對話,對艾繆有著格外強大的束縛力。
“是的,我經曆了死亡,死亡的感覺真糟糕啊。”
艾繆低聲道,如同受了責罵的孩子。
“又黑、又冷,就像行走在無光的曠野裡,無論朝那個方向走去,都不存在儘頭,有的隻是恒久的迷失。”
聆聽著艾繆的話,伯洛戈什麼也沒有說,他經曆了數不清的死亡,按理說伯洛戈對死亡最具發言權才是,可伯洛戈又不會死,再怎麼嚴苛的懲罰,都對他毫無意義。
“但又很幸運。”
“幸運什麼?”伯洛戈問。
“我終於了解了死亡是什麼,這樣的機會可不多得,”艾繆的聲音裡帶起了笑意,“死亡對我而言,不再是未知的恐懼,而是可以了解、接受的了。”
伯洛戈不明白艾繆的意思,緊接著艾繆驅動著身體,向伯洛戈張開了雙手。
“你要乾嘛?”伯洛戈問。
“擁抱,”艾繆說,“我們是朋友了,不該抱一抱嗎?”
“你確定?”
伯洛戈狐疑地看著艾繆,果然、煉金人偶的認知和人類還是有差彆的。
“難道不該擁抱嗎?”
艾繆反問著伯洛戈,她說起了她對於擁抱的認知。
“動物隻有在放鬆時,才會將肚皮露出來,人類也是如此,張開雙手後,人類的胸膛會失去雙手的保護,將許多的重要臟器暴露出來,展現給他人。”
艾繆保持著張手的動作,等待著伯洛戈的回應。
“擁抱是信任的證明,我將我的重要臟器、乃至心臟都展現在了你的麵前,放下所有的防備,你可以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動攻擊,貫穿我的心臟,撕碎的信任……也可以選擇將你的重要臟器展現出來,和我擁抱在一起,完全互相信任的印證。”
伯洛戈的眼神略顯呆滯,他被艾繆說的一愣一愣的,怎麼也沒想到,擁抱在艾繆的眼裡居然是這樣的認知。
“你不信任我嗎?伯洛戈。”艾繆不理解伯洛戈的遲疑。
“沒……隻是……”
伯洛戈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擁抱很正常,但艾繆的解釋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不對勁歸不對勁,在這種情況下,伯洛戈又覺得很合理。
是的,非常合理,畢竟這是艾繆,獨特的艾繆。
伯洛戈想也沒想就擁抱了上去,艾繆就像個大玩偶一樣,被抱在懷中,伯洛戈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隻是有些冷冰冰的、沉甸甸的。
陣陣轟隆的雷音掠過,熾熱的焚風席卷死寂的裂穀,卷起滔天的灰燼,可這一切都與兩人無關,他們躲在岩壁的洞穴裡,互相擁抱著,就像寒冬裡取暖的旅人。
當劇烈的震顫結束後,艾繆在伯洛戈的耳旁輕聲道。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伯洛戈意識到艾繆的情緒有些不太對,他鬆開艾繆,隻見細密的裂痕遍布著艾繆的機體,下半身之所以變得黯淡,是機體的結構已經完全損壞了。
“艾繆你……”
“沒關係的,我並不害怕死亡了,它對於我而言不再是未知,而且……我好像也不具備什麼所謂的‘死亡’,對我而言,這更像是‘損毀’。”
艾繆向後靠去,滿不在意道。
“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講……我要沒電了。”
她的聲音笑嘻嘻的,但機體之下,以太儲存單元要麼損壞,要麼被耗儘,眼中的幽藍光芒不斷地閃滅,似乎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
伯洛戈陰沉著臉,對此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