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不斷地向著外界坍塌,一直蔓延到了伯洛戈等人的所在處才緩緩停下,畫出一道規整完美的圓。
在這漆黑的深淵裡,榮光者的力量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以太燃燒的輝光猶如烈日般照亮了黑暗,光芒衝出深淵,鎏金般的光將深淵化作了燃燒的火山口,致命的熔岩蓄勢待發。
下墜的黑暗裡,第一席張開手,狹長如劍刃般的骨爪釘入峭壁,撕碎了不知多少的岩石,他的下墜穩定了下來,但在揚塵的另一端,熾熱的火流星轟撞著,形成了熾紅的火尾,越來越亮,越來越大,接觸的瞬間便產生了一片混沌,灼熱的火焰吞噬了所有,燒焦了每一寸可燃的物質。
爆炸的餘波中,第一席迅捷地躍出,但那把芯焰之劍仍緊跟在他身後。
劍刃呈現出燃燒的狀態,攫取了空氣中的氧氣和燃料,形成了一縷熊熊燃燒的火焰,這股火焰如流星般快速地墜落,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從第一席的身旁掠過,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迅速燒焦的可怖疤痕。
空氣被高溫的火焰燒灼成了一片閃電般的光華,形成了一個明亮的軌跡,軌跡呈現出亮度極強的光點,照亮了所有的黑暗。
光芒轉瞬即逝,不動之劍破空而至,再度絞殺著第一席,急速的墜落中,第一席艱難應對著,最終他直直地撞入了彷徨岔路之中。
這處建在峭壁上的扭曲建築群,被連續的戰鬥波及了太多次,到處都是快速腐爛的屍體,震顫的鳴響不斷,一座又一座建築滑落向下方的霧海裡。
不等第一席起身,一道血色的十字劍光在他的身後綻放,他回頭的瞬間,猩紅的血移之劍刺入他的胸口,錫林憑空做出掐捏的動作,第一席的整隻手臂直接受到了巨力的擠壓、扭曲,在一聲聲骨骼的碎裂聲中,炸成一團汙血。
“該死的!該死的!”
第一席不斷咒罵著,他不明白事態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就像他至今也搞不懂,為什麼錫林會複活。
傷痕累累的第一席對上了怒火填膛、巔峰狀態的錫林,勝負的結果已經很明確了。
錫林一把抽出血移之劍,身後十字劍光消散的同時,錫林在第一席的身上,再度劈出了一道十字劍光,血色的光芒擾動著曲徑,空間的錯位直接切割開了第一席身上的骨甲,把它砍的支離破碎。
第一席紅著眼,奪歲之霧試圖擴張,席卷錫林,可錫林直接大步邁入了劈開他胸膛的十字劍光,出現在了彷徨岔路的另一端。
格雷的力量還是太弱了,他不足以調動這件契約物的全部力量。
錫林遠遠地看著狼狽不堪的第一席,揮了揮手,一陣伊呀的聲響後,第一席身後的整麵峭壁開始破碎,萬噸的巨石坍塌砸落,直接壓垮了挺立的廢墟,砸斷了彷徨岔路的一角。
這裡幾乎化作了一片廢墟,但錫林覺得還不夠。
第一席從廢墟裡鑽出,然後他便看到了從天而降的焰火,芯焰之劍帶著驚人的速度切割著空氣,突破音障,產生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它狠狠地撞擊在了廢墟上,產生了一係列的爆炸和火光,衝擊波甚至炸出了一個模湖的火球,無數火花四散飛濺。
第一席變得疲憊不堪,即便來自魔鬼的賜予,也難以繼續維係這傷痕累累的身體,更不要說他自身的以太,在接連的戰鬥下,已經消耗了大半。
忽然間,第一席開始懷疑,這是否是一個針對自己的殺局,今天在這裡出現的榮光者已經夠多了。
當他這樣思考時,頭頂忽然黑了下來,緊接著一塊巨石如隕石般砸落,第一席提劍劈開了巨石,可在巨石之中,還有數不清的、千萬噸的巨石環繞在錫林的身旁,隨著錫林的意誌,它們一個接著一個的砸向第一席,將他打的喘息不止,也將彷徨岔路砸的千瘡百孔。
“錫林!”
轟鳴的撞擊聲中,第一席的哀求聲響起,他匍匐在地上。
“我向您臣服……我向您臣服……”
錫林冷漠地看著他,十字劍光閃爍,他從遠處抵達了第一席的身前,見他這副模樣,錫林忽然笑了出來。
與此同時第一席暴起,他的胸口直接裂開,一把血淋淋的手臂從其中伸出,握著懺魂之劍,朝著錫林的心臟刺去,劍尖幾乎要觸及錫林的甲胃了,但它卻懸停在了那,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錫林張開手,做出了製止的動作,可怖的統馭之力構建起無形的高牆,水火不侵,刀劍無痕。
“我想這樣做很久了,第一席。”
錫林的聲音很清晰,不帶絲毫的情緒,可他所說的內容,卻染透了血跡。
“我的怒火、我的劍刃、我已被束縛太久了。”
鎏金的光芒在錫林的童孔裡徘回,他的神情震怒無比,錫林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可他卻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留下了隨意的一句話。
“算了,戴上王冠時才需要說些漂亮話,現在我需要的隻是……行動。”
錫林一把推開了第一席,第一席覺得自己像是遭到了火車的正麵撞擊般,整個人撞穿了層層牆壁、棟棟建築,直接被打穿到了彷徨岔路外的半空中。
視野最後的畫麵裡,錫林背後的劍刃光環裂解,秘劍一把接著一把地高速掠襲,同時煉金矩陣在錫林的體表映射而出。
秘能·王權疆域。
時隔多年,第一席再次見識到了這份強權之力。
第一席的身體在半空中被凝滯,率先映入眼中的是不動之劍,無比堅固的劍身完全承接住了錫林那可怖的力量,刹那間便疾馳到了眼前,第一席此時已經跟不上錫林的速度了,不動之劍貫穿了第一席的胸口,從背部刺出,鑿穿了他的整個胸膛。
血液向外噴湧,廢棄的碎骨、內臟的碎片、粘連在一起的組織,如同傾倒的垃圾一樣灑落出來,彙聚成血腥和惡臭的淤血混合物。
肉體尚未自愈恢複,芯焰之劍橫斬過第一席的腰腹,嵌進了脊柱之中,隨後燃起熊熊大火,如同殘酷的火刑般,第一席瞬間化作了一團火球。
從呻吟到尖叫,從哭泣到咒罵,哀嚎和嘶吼聲交織在一起回響在熾熱空氣中。
血色的光芒乍現,血移之劍破空而至由上至下貫穿了第一席的肩膀,削掉了他大半的臉頰,暴露出來的血肉像魚一樣在切口處蠕動,緊接著不動之劍再度襲來,從背部貫入,劍尖從咽喉處探出,發出毛骨悚然的喘息聲。
三把秘劍嵌進了第一席那肆意生長的血肉之中,他試著反抗,但一陣轟隆的巨響由遠及近,夾雜著許多怪異的聲響,充滿不安。
震顫中,彷徨岔路的一切都在毀滅,建築破碎成磚石、板材、鋼筋、混凝土塊……所有畸形的廢料堆積在了一起,它們糾纏成頭畸形的巨蟒穿行。
隨著它吞食的建築越來越多,巨蟒的體型也在迅速擴大,線纜纏繞在縫隙裡,揚起密密麻麻的、泛光的玻璃渣,蛇首高高昂起,上麵布滿了各種顏色、形狀、大小不一的材料,從遠處看去,它像一張巨大的拚圖。
錫林儘情地統馭著彷徨岔路上的建築們,他早就想將這裡砸了個稀巴爛了。
巨蟒的表麵布滿了突起的角、尖銳的棱邊以及深淺不一的凹陷,形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視覺效果,每當它爬行時,這些材料便會互相碰撞、摩擦、擠壓,發出響聲和悶響,給人一種混沌、無序、恐怖的感覺。
如同彷徨岔路的化身。
透過這混沌的外表,可以看到巨蟒內部有一些大塊的混凝土磚和鋼筋,它們像是巨蟒的骨骼,支撐著整個體形。
巨蟒張開大口撲向第一席,第一席試著移動身體,來自秘能的壓製力禁錮著他,秘劍們也限製著他的血肉與骨骼,第一席能在巨蟒的身上看到那些曾經燦爛的瓷磚碎片,它們的鮮豔花紋在這陰邪的環境中顯得異常孤單和不協調。
巨蟒撞在了第一席的身上,一瞬間像是有無數的利劍切割過他的身體,在他的身後蕩成碎片,墜落霧海。
錫林做起了開弓的動作,他手中沒有弓,卻有一把沾染了魔鬼之毒的沉默之劍,被汙染的、近乎漆黑的劍刃在錫林的身旁高速旋轉了起來。
沉默之劍離弦而出。
劍刃的高速旋轉使得它在空氣中留下了明顯的螺旋痕跡,氣流被刃鋒的旋轉剪切,形成擾動與阻力,空氣在擠壓與劍刃的穿越下形成渦旋。
尖嘯聲高而清晰,短暫一瞬,尖嘯聲就被風聲所淹沒。
破碎的磚石將第一席切割的支離破碎,但在魔鬼的加護下,他總能活過來,直到沉默之劍貫穿了他的心臟,直到那來自魔鬼的猛毒,浸透了他的心神。
瑪門賜予格雷劇毒,好幫助他抹殺榮光者,這把劍刃確實履行了它的職責,但它殺死的卻不是錫林。
第一席的臉色蒼白了起來,眼圈變得漆黑,血液也被浸染,毛細血管也紛紛化作濃稠的漆黑色,密布在蒼白的身體上。
“錫林……”
第一席還想說什麼,但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錫林攤開了握緊的拳頭,第一席的身體劇烈蠕動了起來,他能感到有力量從四麵八方而來,拉扯著他的身體,下一秒,他如同被魚群啃食的螃蟹般,畸變的肢體被儘數扯斷,斷骨裸露、內臟飄灑。
巨力碾壓著血肉,撕開了他的胸膛,擊碎了他的肋籠,抽斷了筋腱,切碎了腸子,乃至將頭顱連帶著整根脊柱一並拔出,嶙峋的骨質上掛著血絲。
四散的力開始收攏,它們紛紛擠壓向核心,仿佛這殘軀之中出現了一個微小的點,這個點迸發出可怖的引力,扭曲的血肉被壓縮成了一個血色的球體。
球體炸裂,第一席的血、肉、骨、筋等等儘數化作血雨灑落,墜向霧海的深處。
散落的懺魂之劍受到了錫林的統馭,它折返、懸浮在了錫林的身後,和其它的劍刃一同環繞著,化為散發著鋒芒的劍刃之環。
“感謝你這些年的招待,瑪門。”
錫林扭頭看了一眼彷徨岔路,接著起身衝入上方的雲霧中,在錫林消失後不久,地動山搖間,大裂隙周邊的峭壁全部向內塌陷了起來,接連不斷的巨石砸在彷徨岔路上,一點點地將這畸形的腫塊徹底根除。
榮光者的力量衝出深淵,伯洛戈抬起頭,他看到那身負劍刃光環的存在,那雙冷漠的、燦金的眼童也落入了伯洛戈的眼中,與其對視。
錫林輕聲喚起名字,“伯洛戈·拉撒路。”
燦金的眼童裡,頭一次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可不等錫林有更多的動作,一陣聲音響起遠遠地傳來,仿佛是從天穹之上響起。
“你該離開了,霸主。”
錫林順著聲音抬起頭,不知何時衰敗之疫與奪歲之霧居然緩緩散去了一片,露出了天空那狹窄蔚藍的一角。
那人明明高居於天空之上,卻如履平地一樣,緩步行走著,腳底踩著數不清的氣旋。
錫林沒有說話,隻是重重地看了伯洛戈一眼,轉身劈開一道十字的劍光,待劍光熄滅,他也消失不見,隻剩下了身負重傷的幾人倒在大地上,感受著破滅後的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彌漫在深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