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段武陽鬆了一口氣,趕緊說道,“我回去就繼續琢磨,要是想起什麼有用的線索就來見您。”
“我不是說了麼,線索有沒有用,是我來判斷的。”曹宇沒好氣說道,“想到什麼了,哪怕是蛛絲馬跡的、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來找我。”
“是是是。”段武陽起身給曹宇敬了一支煙,劃了一根洋火幫其點上,“想到什麼,我即刻向曹組長彙報。”
“段老弟是聰明人,這個羅延年是紅黨要犯,我現在盯上這個老家夥了。”曹宇看著段武陽,表情嚴肅說道,“回去之後,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心裡要有數。”
“明白,明白。”段武陽趕緊說道,他明白曹宇這是在秘密調查此事,這是打算想辦法抓住羅延年立功,不想他的這種方略泄露,以免被其他人搶功勞。
“段老弟。”曹宇麵色緩和,“若是你提供的線索果然有用,這功勞自有你一份。”
他拍了拍段武陽的肩膀,“兄弟我不是吃獨食的人。”
“明白,明白。”
……
段武陽要離開的時候,曹宇忽而問道,“你剛才提到的,在霍星黔死後說那句話的紅匪叫什麼名字,當時是什麼身份?”
“他叫戴明傑,東台人,當時是紅黨在法租界的交通員。”段武陽說道,“黨務調查處從其他被捕紅黨口中得到線索,鎖定了他的身份,在跟蹤他與上線接頭的時候,戴明傑很警惕,提前發現端倪,主動開槍射擊,在槍戰中被擊斃。”
“你是說戴明傑是當時沒有跑,他是主動開槍射擊的?”曹宇問道。
“是的。”段武陽點點頭,“他應該是以這樣的方式向他的上線示警。”
“冥頑不靈,對抗到底,死有餘辜。”曹宇冷哼一聲,說道。
……
段武陽離開後,曹宇站在窗口,點燃一支煙卷,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段武陽所說的戴明傑同誌生前無意間與他說的那句話,曹宇愈是琢磨,愈是覺得不對勁。
‘為革命犧牲是光榮的’,這句話是沒問題的。
但是,前麵那句‘這樣也好’,以及後麵那句‘算是好結果了’,就確實是有些古怪了。
這意思是,犧牲了也好,總比被敵人抓住要遭遇嚴刑拷打、受罪要好?
曹宇仔細琢磨,他將自己代入到對一名犧牲了的同誌說這話的場景。
曹宇搖搖頭,如果是他分析的這種情況,前麵那句‘這樣也好’倒是還算符合邏輯,不過,後麵那句‘算是好結果了’,則有些彆扭。
為什麼會彆扭?
這意味著他假想的這種情況,並不符合事實邏輯?
曹宇將注意力放在了最後這句‘算是好結果了’上麵。
為革命犧牲,對於一名布爾什維克來說,確實是最光榮的結果了。
那麼,曹宇心中一動,反之,‘不好的結果’是什麼?
逃兵?
叛徒?
曹宇的心中咯噔一下。
……
霍星黔同誌遇害的時候,正是上海黨組織最困難的時候,當年‘黎明’背叛革命給上海紅黨帶來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此後數年,上海的革命都處在了低穀期。
而霍星黔犧牲前半年,中央特科被敵人破獲,包括‘竹林’同誌在內很多同誌都犧牲了,而上海黨組織當時也和總部失去了聯係,上海的革命形勢更遭重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穀期。
在白色恐怖彌漫,革命形勢無比嚴峻的時候,當時組織內部一部分同誌對革命前景產生了悲觀想法,乃至是一些人選擇了當一個可恥的叛徒!
曹宇的眉頭皺起來。
他意識到,如果按照自己現在這種分析邏輯,他對那後半句話的解讀,都開始有一種‘霍星黔同誌對革命前途動搖,乃至是悲觀絕望’的判斷了。
曹宇搖搖頭,他覺得自己的這種‘胡亂分析’,是對已經犧牲了的霍星黔同誌的不尊重和褻瀆。
但是,理智又告訴曹宇,拋開個人情緒,從理智角度,邏輯分析的話,他的這種想法和判斷又是符合邏輯的。
難道程千帆那個極度仇視紅色的劊子手,竟然無意間幫組織上除掉了一個對革命產生悲觀思想……
……
不對!
即便是,假若霍星黔同誌生前確實是一度對革命前景產生了悲觀思想,但是,這隻是一時的錯誤想法罷了,霍星黔同誌並未真正背叛革命,沒有背叛組織,他在麵對敵人的抓捕的時候奮起反抗,並未有當叛徒的任何行動。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霍星黔同誌是確切無疑的烈士,是為革命犧牲了生命的英雄!
想到這裡,曹宇的心中釋然了。
他心中一動,開始琢磨霍星黔的案子。
若是能夠進一步的挖掘此事,找出,亦或者製造出霍星黔不是紅黨,而是有意叛逃之人,實際上霍星黔同誌是‘紅黨叛徒’,那麼,程千帆害死了霍星黔,實際上等於是幫助紅黨‘鋤奸’了——這盆臟水潑向了程千帆……
誰又能夠證明程千帆是無意間幫助了紅黨,還是有意為之呢?
曹宇是越想越是覺得靠譜。
不過,他並未貿然行動,他決定繼續深挖,爭取再找到(製造)出更多一些證據,加大對程千帆的懷疑力度!
……
清晨出了太陽。
到傍晚的時候又落雨了。
程千帆撐著一把雨傘,他來到春風得意樓附近的一條河道附近。
站在橋上,看著那烏篷船從橋下過,聽得橋上那挎著小籃子賣白蘭花的阿婆的叫賣聲,撐著的雨傘遮蔽了程千帆那眼角的潮濕。
今天,是戴明傑同誌的生日。
戴明傑同誌是他的第三位交通員。
當時,鑒於他已經在巡捕房初步站穩了腳跟,‘竹林’同誌已經委派鬥爭經驗更為豐富的老廖同誌接替戴明傑同誌當他的交通員。
戴明傑同誌那天與他見麵,是準備與他告彆的,‘竹林’同誌安排戴明傑同誌去西北,去西北找黨組織,試圖和總部重新建立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