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略略思索,點了點頭,他同意‘火苗’同誌的分析。
以胡四水的狠辣,杉田三四郎活著,就是最致命的證據,必然是不可能留著杉田三四郎的性命的,甚至說不好還要毀屍滅跡,徹底抹除一切證據。
“胡四水背後這個人確實是心思巧妙。”曹宇讚歎說道,誰能夠想到以胡四水的身份,竟然可以多管齊下,一環扣一環。
他對程千帆說道,“若非以你我的潛伏身份,可以當麵交換情報,恐怕是想破腦筋也看不透這其中竟然有如此複雜謀劃。”
程千帆與曹宇又討論了一番,兩人都基本上同意雙方共同分析出來的這個結論。
不過,接下來對於如何處理此事,‘火苗’同誌和‘二表哥’同誌有了分歧。
……
曹宇琢磨著如何以不暴露更多秘密和保護好身份的方式,巧妙的將胡四水可能是暗中操縱這一切的行為透漏給李萃群,最不濟也要隱晦的促使李萃群對胡四水產生懷疑。
最終促使李萃群動手,利用李萃群的手除掉胡四水。
或者是,他認可也可以通過‘火苗’同誌和日本人那邊的關係,推動日本人痛下殺手,除掉胡四水這個手上沾滿抗日誌士鮮血的劊子手。
“我個人傾向於你這邊通過日本人的關係,利用日本人的手除掉胡四水。”曹宇說道,“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胡四水是鐵杆漢奸,最終卻死在了日本人的手裡,這不可避免會對特工總部的那些漢奸起到震撼作用。”
“不,胡四水不能死,最起碼現階段這個人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程千帆思忖說道。
“為什麼?”曹宇皺眉,“你知道胡四水這個漢奸敗類,殘害了多少抗日誌士和無辜的百姓嗎?”
對於長期潛伏在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的曹宇來說,在特工總部的每一天,都是莫大的折磨。
他親眼目睹過敵人慘無人道的拷打、殺害抗日誌士,其中包括那麼多的紅色同誌,甚至還有曹宇知道的一些名字。
要說對特工總部的漢奸最痛恨的,當屬他這個特工總部的‘漢奸’小頭目。
因此,對於‘火苗’同誌竟然不打算趁機利用敵人的手除掉胡四水,他一時之間是無法理解的。
……
“不僅僅這個時候不能除掉胡四水。”程千帆正色說道,“你這邊回複李萃群的時候,還要不著痕跡的幫胡四水說話,最起碼要引導李萃群暫時還信任胡四水。”
曹宇不說話,也沒有與程千帆爭辯,他就那麼的看著‘火苗’同誌。
他倒要聽聽程千帆怎麼說,如果程千帆給出的說法無法說服他,他會堅持自己的意見的。
“首先,我們要明確一點,這也是我們方才討論過的。”程千帆說道,“實際上,更多的證據在日本人那邊已經不重要了,也不需要我在日本人那邊敲什麼邊鼓了,可以確定的是,日本人那邊是篤定了胡四水就是青城製衣鋪事件的幕後主使。”
……
“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程千帆看著曹宇,緩緩說道。
他相信以‘二表哥’同誌的聰慧和能力,話說到這裡,應該能明白他的謀算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了。”曹宇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說道,“日本人那邊,胡四水是必然要上死亡名單的,在這種情況下,李萃群若是繼續信任胡四水,於公於私,他都要保住胡四水。”
曹宇點燃了一支煙卷,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道,“你是打算利用這件事,進一步製造日本人和特工總部的矛盾,或者說是製造日本人和李萃群的矛盾,進一步加大雙方的不信任。”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這是一個機會。”
“是我被仇恨支配了大腦,這一次你比我看得遠。”曹宇說道,“我的眼裡還隻看到除掉胡四水,你已經在謀劃在特工總部和李萃群與日本人之間搞事情了。”
“不。”程千帆搖搖頭,“如果我身處你的位置,我會比你更加渴望早日除掉胡四水。”
說著,程千帆歎口氣,說道,“也許是因為較少親見那些令人恨之入骨和痛惜悲傷的場麵,我比你更加冷血一些。”
……
“冷血麼……”曹宇喃喃自語。
他不覺得自己比‘火苗’同誌要好多少,在極司菲爾路,他親眼目睹敵人對自己同誌,對同胞們的慘無人道的迫害和殺戮,有時候,他甚至親自審訊自己的同誌、同胞,在審訊的時候,還和那些劊子手一起指著血肉模糊的屍體談笑風生。
曹宇覺得自己何嘗不是冷血呢。
不知道多少個夢裡,他都無法入眠,他覺得若是有地獄,那自己死後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二表哥’同誌和‘火苗’同誌統一了思想,兩人開始就曹宇如何以安全、穩妥的方式向李萃群回複此次會麵,並且幫助胡四水在李萃群那裡過關展開了分析和討論,最終商討了一個較為滿意的結果。
……
兩人從湯池裡出來,換好衣服,找了一個雅間吃茶。
曹宇順手拿起茶幾上的報紙,他隨手翻了翻,忽而麵色古怪。
“怎麼了?”程千帆給曹宇倒了一杯茶水,問道。
“你自己看。”曹宇將報紙遞給程千帆,然後從程千帆的手中接過茶壺,“斟茶倒水這種事情,應該我這個小人物伺候‘小程總’,這要是被夥計開門進來看到,那就不妙了。”
……
程千帆沒有理會曹宇的‘打趣’,他的注意力被報紙上的內容所吸引了。
這是一份《正言報》,在第二版赫然有一則碩大的標題《抗日大英雄‘小程總’》,還有一個副標題‘含羞忍辱三十月,程氏實有抗日魂’。
在這篇報道文章中,筆者以振奮的口吻,報道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程千帆,這個一直頂著‘親日’、‘漢奸’罵名的‘小程總’,實際上是心懷華夏、暗中抗日的奇男子,當胸膛的怒火再也無法遏製的時候,他抓住機會,親自帶領手下巡捕,圍剿了殘害抗日軍民的特工總部一個行動隊,此可謂是大快人心。
“程先生乃中央陸軍學校之乾城,心懷三民主義,其祖父顧之先生乃黨國元老,其父其母更是黨國烈士,我們早就應該知曉,如此家風之程先生,怎可能是數典忘祖之漢奸。”